郭图老神在在的往里走过来,背后却躲着一人,众人定睛看清楚,才发现,是甄爱躲在郭图的身后。
袁绍因为袁熙的事,瞪了甄爱一眼,沉声向郭图道,“你说你知道袁熙在哪,说吧,袁熙在何处?”
众人听到袁绍发问,赶忙竖起耳朵,袁尚更是听得专心。
郭图瞅了瞅一旁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审配,嘴角轻轻一弯,笑道,“二公子现在正在祖宗灵位前抄誊道家经文。”
袁绍听了郭图的话,脑子有点不好使了,这袁熙,没事去抄什么道家经文干什么?
“他没事去抄誊什么经文!他不知道他三弟还在卧病,竟不关心,反而一个人专研那黄老之道。”袁绍的面色更是发沉。
袁尚见了袁绍的脸色,暗暗偷笑,自己这个二哥可算是把父亲惹恼了。
郭图看到袁绍的脸色,知道袁绍是因为什么疑惑,向甄爱使了个眼色,道,“禀主公,这件事,还是让二少夫人说与主公解释吧。”
袁绍扫了眼甄爱,自己虽然不大喜欢二儿子,但是对甄爱这个儿媳妇还是喜爱的,淡道,“爱儿,你说。”
甄爱见袁绍的火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知道情况还好,心中更是稳****几分胜券。朗声答道,“父亲,夫君他之所以在祖宗灵位前抄誊经文,全是因为三公子啊!”
话音一落,一旁的审配脸色一变,暗道不好,而其他不少人听了这话仍像是如堕云里雾里,一阵迷糊。
“三个时辰之前,军营里传来消息,说是因为三公子坐错了马,才酿成了这场惨剧,我家夫君的马,不知怎的,马牌被人戴错了,戴到了三公子的马上,牵马人一时不察,才有了这般疏忽。”甄爱边说,边泪光盈盈,看得旁人真以为她是真情切切。
袁绍沉着脸点点头,不错,和审配他们说的完全一样。
甄爱停顿半刻,又道,“是以,夫君觉得一切都是因自己的马而起,所以他想在祖宗灵位面前,罪醒自我,并为三公子抄誊经文祈福,眼下已经是三个时辰了。”
袁绍一愣,原来这袁熙在祖宗灵位前做的是这事,心里对他的怒气削弱了些。
甄爱边哭边说,从怀里又拿出一方绢布,泣声道,“父亲,这是夫君他为三公子抄写的经文,为显诚挚,夫君他划手指而写出血书,妾身看在心里,心疼啊……十指连心,妾身实在不忍,不想让夫君他抄写,可是他不让,非得说,只有祖宗神明看到他的诚心诚意,才会让三公子更快的好起来,想他生在四世三公的袁家,敢于承担才是袁家男儿应做的本分。”
袁绍颤抖着双手,接过甄爱手中的血书,果然,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鲜血铸就,虽然经文不长,但是看得出,他这个儿子真的很用心。
刘夫人、袁尚、袁谭、审配均是一惊,侧过头,看向袁绍手中的血书,审配更是一头冷汗,望向郭图,郭图玩味的笑着看向审配。看得审配心中一阵发毛。
“真是吾儿所书?”袁绍颤声道,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写下血书。
郭图适时出列,拱手道,“禀主公,自我三个时辰之前知会二公子这件事,二公子便头也没回的去灵位前书写,臣本想把这件事立即报与主公,但是二公子说,主公因为三公子受伤已经伤透了心神,所以让他自己默默的在灵位前为三公子祈福,待到第二日再告知主公原委。我担忧二公子身体,便跟在二公子身边,但是对于这等大事,微臣实在是不能替二公子做主,便委托了审配大人,前往告知主公军营里的事,方才见主公急着召见二公子,微臣与二少夫人这才往三公子这里赶来,正巧着二公子他已经抄誊完了一份,便让二少夫人带过来了。”
袁绍听了郭图的话,心中也是巨浪掀起,转头看向审配,沉声道,“审配!你为何不早早将这事告诉于我!”
审配看着郭图,心中惊惧不已,向着袁绍的质问,更是大骇,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主公,是郭图并未告诉臣下,让臣下告知主公啊!”
郭图淡道,“审正南大人,你难道忘了,当时我说我有要事在身,让审大人你代行几个时辰的政务吗?你身为副手,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吧?这等大事,得知竟然不像惯例第一时间上报主公,而是隐瞒至此,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审配面色一苦,急声道,“主公,是郭图大人说,要第二日才报与主公啊!主公,我冤枉啊!”
郭图冷声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事是你我作不得主的,不能因为一个二公子,就弃这政务大事,虽此事更多的是主公家事,但也应一视同仁,不可厚此薄彼。”
袁绍听着二人争吵,心里也是烦躁,吼道,“够了!你二人莫要再吵,这件事我就暂不追究。只是,我听审配说,这马槽之中被人下了料,你们可清楚是怎么回事?到底干不干袁熙的事?”
袁绍听了郭图、甄爱的话,心里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自己二儿子的所作所为,对是否是袁熙害了袁尚的事,心中也存了一丝怀疑。
甄爱赶紧上前道,“父亲,此事真的不关夫君的事!夫君就是再蠢钝,也不会干这掩耳盗铃的荒唐事啊,把马牌戴错,这么明显的纰漏,哪会是夫君所为。父亲你也看到了,夫君他为了三公子,自残以书血书,此等仁义温良,比之古来孝子雅士也不遑多让。”
袁绍又看了眼手上的血书,心中也有了几分感动。
袁尚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父亲,哪里会知道是不是二哥他的苦肉计?”
甄爱神色悲戚,眼角还有着余泪,继而慢慢道,“三公子,我夫君何处惹了你了,夫君他为三公子你如此诚挚的写出血书,在满天神佛面前为你祈福,愿你早日安康,长命百岁。可是,你为何还要恶意中伤夫君?”说完,又擦擦眼泪,郭图在一旁看着,暗道这二少夫人的演技可了不得。若是郭图是现代人,定会高呼,甄爱能在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上能提名了。
袁绍的脸也是由阴转晴,又由晴转阴,喝到,“尚儿,你二哥也是一片好心。你怎的这么无礼?”
袁尚无言以对,知道再说下去会惹袁绍的不高兴,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审配看着袁绍的脸色,也知道继续降低袁熙在袁绍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可能了。只得按计划,继续向下推动,把祸水泼到‘正主’——袁谭的身上,想到这里,审配大声道,“主公,或许这件事真不是二公子所为,方才微臣也想到了,确实二公子不大可能做出这般的蠢事,以主公的英明神武,二公子也自然是雄才伟略,哪能做这些宵小之辈所做的事情?不过这一次,这作法的贼人也真是太狠,竟然想把二公子和三公子都拉下马,若是是微臣知道是谁,定然要将他碎尸万段!”审配说的义正言辞,好像是青天大老爷一般。
袁绍不是甚蠢的人,自然听出了审配话中有些端倪,一石二鸟,把袁熙和袁尚都给治了,这事对谁有利?其他诸侯不大可能,军营之中哪里有细作?那可是他的精锐中的精锐——大戟士!都是袁绍自己的心腹。而既然诸侯不可能,那么只有……
袁绍饱含深意的看向袁谭,袁谭看见了父亲的眼神,也听到了审配说的话,心里也是惊惧,知道这审配是把这祸水泼到自己的身上了。
袁谭只有硬着头皮,道,“父亲,儿臣不知是谁这么害二弟三弟,但是若让我知了,我定当为二弟,三弟一雪今日之耻!”袁谭虽这么说,却声弱气微,也不知是虚心,还是被吓住了。
袁绍看了袁谭的神色,心里更是对袁谭狐疑了几分,毕竟这老大不是他的种,要不是看在十多年的情分上面,他早把他碎尸万段了。不是自家人,胳膊肘总是会向外的啊!
袁绍双眼一瞪袁谭,淡道,“谭儿,你既然要这么说,怎的这般害怕。”
袁谭当然不敢说自己是因为被袁绍的眼神和气势,还有审配的胡话给吓住了。只得道,“是父亲天威所致,让儿臣惶恐。只是儿臣对于二弟三弟的事情,真的是未有插足。”这一次,袁谭的底气是足了许多,确实是他没有撒谎。
袁绍看着袁谭的样子,也感觉出了他不像是在撒谎,有了前面甄爱和郭图的那番话,这下子,他心里平静了不少,这也间接导致审配的计谋威力下降了很多。
甄爱见袁尚一派已经转移了火力,心里更是认定,这一次的事是袁尚所做,心里感觉有了几分的悲凉,看向一旁的吴梅姬,吴梅姬瑟瑟缩缩,亦是不敢说什么话。
是时候打破僵局了!
甄爱低声道,“父亲,我想这件事,还蹊跷的很。想那二公子和三公子同时被害,这不是把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大公子吗?媳妇近来听闻了一个故事,讲的是郑国武公伐胡,竟先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胡国的君主,并杀掉了主张伐胡的关其思,使胡不防郑国,最后郑国举兵攻胡,一举歼灭。如此先苦后甜,当真是妙绝。”甄爱说完,又看了眼袁尚。
袁尚哪里不知道,甄爱是把自己比作了那郑武公。他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要是真的能和郑武公相比就好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袁绍听出了甄爱话中有话,脸上一黑,也是不说话。这件事确实是太蹊跷了,想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心里一片烦乱。
“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尚儿你且好好休息,爱儿你去把熙儿叫回来,我知道他的诚意,但也要他小心自己的身体。你们也都回去吧!”袁绍沉声道。
有了袁绍的命令,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袁尚也是松了口气,生怕再往后,袁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袁尚看着甄爱,满眼都是怒火,他自己可没做什么,定是大哥或是二哥所为,看那大哥没有什么心智,想来定是这二哥所做的了。心里对袁熙已是恨甚。
刘夫人脸色惨白,刚才她不敢说什么,眼下这袁绍发了话,知道事情告一段落,也不追究,心里面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想着等会回去再给乔霜那个死丫头好看!
袁尚看着众人都离了自己的屋子,一拍床沿,恨声道,“袁熙,我定要叫你好看!”
甄爱此时正兴高采烈的去接袁熙回去,这一次虽然袁绍还是多有怀疑,但比起原来以为的必死之局,已经好了许多,两害相权取其轻,把大公子袁谭也拉了一把,并又塞了大量的金银给了郭图。郭图本就是袁谭一派的人,又贪财,如此双赢之事,以郭图的智慧,自然不会错过。不过倒是苦了袁尚,把自己也惹得袁绍不高兴了。
不过,这仅仅是这世子之争的第一步而已,若是往后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了此处,原本还有些高兴的甄爱,又有些颓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