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翎将一张巴掌大的纸递给刘权，“你去虬山找回被你丢了的狐皮，在你发现山狐的树下修建一座狐狸祠，将狐皮埋在祠堂下，放九坛果酒，九只鸡腿，九条草鱼，烧九柱香，祭拜九天。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烧了这纸，我自会赶来。”
“好好好，我一定做到。”刘权忙不迭地点着头。
“记得带上另外两个吃了肉的人。”玄翎给自己满了杯茶，没等喝到嘴就被人抢走。玄翎看了一眼罗修，也不恼，又倒了一杯。
“可是那两人……没听说像我一样啊……”刘权不解。
“山狐的诅咒一次只能下在一人身上，若是解了你的咒，很快就会转到他们其中一人身上。”
“原来是这样，那我这就回去喊上他们一起去虬山。”刘权把纸揣好，向着玄翎鞠了一躬，戴好摘下的东西，急匆匆地离开，过垂花门的时候，脚步不稳被绊了一跤。
“你给他的是什么纸？”罗修坐到他对面，“我看那上面画了东西。”
“是个符篆，用朱砂掺了我的血画在黄纸上，他烧了之后，我自会有感应。”
“符篆？说来说去你还是个道士。”罗修冷笑一声，嘲讽道。
“既然看不起我是个道士，为什么还死皮赖脸地住在这？”玄翎的语气不冷不淡，没有人发现那双凤眼下在压抑着什么。
“我……不……”迎上玄翎的眼神，罗修忽然语塞，看着那双眼，他竟有些想要躲避，“呃……你知道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比较……”
“比较难以置信，是吗？”玄翎接过话。
“啊，算是吧。”罗修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转向自己的手。
更何况，我选择留在这里，与你是不是道士没有关系……罗修心想。
“罗修，”玄翎看着他，“我不是道士，那符篆只是他人赠我的。”玄翎的解释带着一丝固执，听起来并不像让罗修误会他的职业。
“是，你不是道士，你是个渡灵人，”罗修忽然有些不耐烦，站起身，“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哪里？”
“虬山。”玄翎留下两个字，转身向门外走去。
罗修看着桌上的茶壶，愣了愣神，然后快步跟上玄翎。
玄翎出了胡同口，招了个出租车，罗修跟上，二人坐在后排，一路无言。
罗修心中纳闷，瞧着茶馆的生意挺好的，怎么出门还打车呢？难道没有私家车吗？
玄翎似是猜到了罗修的疑惑，抿了抿嘴，开口道：“胡同太窄，院子里也没有地方停车，我平时也很少出门。”
罗修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玄翎是在向自己解释，扭头看着他俊雅的侧颜，罗修想起飞身去为他挡煞气时他脱口而出的话。
“混蛋！你能不能别总不顾自己让我担心！”
总？
罗修忽然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出的话，似乎很久之前，也曾说过……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一个英俊的小伙看着另一个清秀的男生出神，摇了摇头：爱而不得，小伙子应该很难受吧。
若是被罗修知道司机的想法，想都不想就会废了这82年的老车。
“到了。”
听到玄翎一贯冷清的声音，罗修这才想起收回自己的目光，在下车前，他听见司机悠悠地来了一句：“小伙子，加油啊。”
莫名其妙。罗修翻了个白眼，下了车。
中年司机扬长而去，离老远罗修仍能听见车里那像磨了砂一样的音响嘶吼着：有个爱你的人不容易，你怎能如此伤他的心~
“这司机在搞什么……”罗修转过身，发现玄翎已经向山上走去。
“来这虬山做什么？”罗修是第一次来到虬山，虽然在和玄翎说话，可目光还是东瞅瞅西看看，活像一个在家闷了很久的宠物犬，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玄翎一扭头，就看到罗修正捏着花枝嗅着香，那一张俊美中带着些痞气的脸在花儿的映衬下竟多了几分阴柔妖孽，耳边还别着一朵开的正艳的桃花，感觉到自己的目光，罗修对着他咧嘴一笑，一口整齐的牙齿白灿灿。
“这花儿真香，不比庭院里那棵树开的差。”
“……”玄翎撇开目光，不去与他对视，“脚步快些，日落前要到山顶。”
“哦，好，”罗修快步跟上他，桃花在耳边一晃一晃地，玄翎的目光不自觉就被吸引过去。
“我说，”玄翎抬手指了指，“你能把这摘了吗？”
“怎么？碍你眼了？”罗修伸手把摇摇欲坠的花枝扶正。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玄翎冷清的嗓音，在这一片桃花林中氤氲开，风过留香，纷飞的桃花瓣乱了罗修的眼，隐约中，他看见玄翎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风散去后，那双凤颜又恢复一贯的疏离中带着傲然。
是我看花眼了吗？罗修心中疑惑，“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首诗？”
“怎么？碍你耳了？”玄翎没有看他，向着山顶走去。
“……这家伙！”罗修咬牙跟上玄翎。
罗修惊讶的发现，玄翎看起来清瘦，可脚步却是沉稳有力，山坡不陡却也不缓，玄翎像是在闲庭散步，如履平地。
饶是从小就没少在军营武馆摸爬滚打的罗修也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才能勉强跟上他。
“到了。”
终于，在罗修沉重的喘气声中，清冽的声音响起，他立刻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虬山的山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宽阔，基本没有植物在这里存活，松软的土地上倒是有十几个的洞，洞口不大，只够一个成年男子的胳膊伸入。
“这些洞是……”罗修刚开口，就看见玄翎想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坛子放在地上，坛口被红布裹着，可那浓郁醇厚的酒香，饶是罗修这不喜酒的人，也忍不住多闻两下。
玄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酒坛边，一言不发，目光宁静悠远。
这样的玄翎，就像是一个穿越了世纪的老者，以一双清明的眼和古朴的心看着众生，放佛随时羽化西去。
罗修皱眉，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
很快，从地底传来窸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循声看去，离酒坛最近的洞口露出一只鼻子，鼻头动了动，似在寻找气味传来的方向，在锁定了方位后，一只身材小巧、形似家犬的动物探出身。
这是一直毛色鲜红的幼狐，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尾巴长又蓬松，左右摆动，和玄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耳朵警惕地竖起。
罗修想站起身，不小心踩到了被风吹落的树枝。
小狐狸立刻向后一跃，动作轻盈灵敏，并没有回到洞里，只是用眼睛紧盯着罗修。
感受到玄翎不悦的目光，罗修尴尬地挠挠头，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小狐狸瞧见罗修的动作，看起来很满意，尾巴甩了甩，慢慢踱步到酒坛边，伸处鼻子又嗅了嗅，眼睛一亮，发出一阵愉悦的鸣叫，长尾一甩，精确地捆住一坛酒，往地上一坐，竟像人一样，用前爪扒开红布，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这酒量……罗修看愣了神，他的酒量居然比不上一只小狐狸！
“玄大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山顶响起，紧接着，一个身形佝偻步态蹒跚的老太出现在山顶。
这老太是怎么出现的？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老太刚才叫玄翎什么？玄大人？罗修看着那神态恭敬的老太，有些不可置信。
一直沉默不语的玄翎终于有了反应，他低下头，“狐婆，你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声音冷清中多了一丝强硬，还有压迫。那老太原本就佝偻的腰又弯下去一些。那原本津津有味喝着酒的小狐狸也一脸惊恐的丢掉酒坛，躲到了老太身后，小身子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