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敬梓的疑神疑鬼实在预料之中的。
雨夜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一等就是十天。在这十天里，雨夜非常配合地接受了军部对他的调任。他知道如果不进入对方的地盘，他们是绝对不会透露任何重要信息的。
耘月星辉次日，林·雨夜调任军部参谋总司，录属参谋六部。官居七星上校。升任的当天，参谋总司为他办了一个小小地欢迎宴会。用英·杰的话来说就是“权当为你洗洗晦气”。雨夜持着水晶杯抿嘴朝英·杰点头致意。西平王没有参加宴会。可是白·承安来了。他像个无赖一样紧粘着雨夜，成功地为雨夜招来又一个火辣辣的绯闻。
耘月夜辉首日。雨夜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被请到了司长的办公室“亲密”谈话。事后引来不少同僚的嫉妒的目光。而英·杰在办公室里告诉他的事却是和安全局有关的。在得知雨夜升任之后，浩英宣立刻让安全局做出了反应。军部在安全局的诘问之下，回说：“事已经查过。林参谋并无过错。如果因为安全局能力有限看不牢自己的重要文件而责难军方一文职参谋，刑讯完了还要求降职，这显然于情于理都讲不通。”一脚就把皮球踢了回去，顺便替林·雨夜的升职找了个光面堂皇的借口。“林参谋是半路参军。放弃其原有安国大学的优渥待遇而选择为国征战。如今遭了冤屈，小小升职也只是略表安抚而已。”
“少帅到底是少帅。”英·杰说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露了口风。浩英宣的穷追猛打之后是敏慧君的从中调和。英·杰说早上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少帅发来的电邮。说是已经“训斥”过安全局的过分行为，同时肯定了军部这次的做法，要求军部向雨夜转达他的安抚。雨夜听出了其中话头。少帅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调和安全局和军部的矛盾，而是在为风木上林·辉夜的死向雨夜婉转地表达歉意。
依着少帅的个性，能够发出这样一封电邮已经算是极给面子的了。雨夜原本对清都的一点芥蒂也只能因此被深埋进心底。
看着英·杰得意的样子，雨夜在心里笑得冷飕飕的。
蠢货就是蠢货。妄自揣测少帅的用意，怕是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耘月日辉次日。在和同僚吃饭的时候，雨夜听说了正在盛传的玄隐帝与少帅的关系渐僵的传闻。
花月金耀首日。雨夜和柯·敬梓一同参加了由军校发起的军事学术论坛。分主题的讨论会上，雨夜敏锐地发现原来军部对他感兴趣的起点是他在安国大学时的一篇学术研究报告。看着与会众人所拿到的由他那微不足道仅仅三十万字的学术报告衍伸出来的洋洋洒洒超过数百万的专题研究资料，林·雨夜真是受宠若惊。
“当初你的思想并不成熟，所能作出的研究也仅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孕育者’。现在，你的视野应该更加地广泛开阔。如果把整个王朝放在你眼前，你有自信能把你的思想更加完美地呈现出来吗？”柯·敬梓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紧逼着雨夜发问。
“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得首先给出他自己的回答。”雨夜冷笑着避开正面攻击，却在无形之中显示出无比的自信和傲气。
柯·敬梓很满意他的话对与会诸人造成的影响。虽然那些老狐狸的眼里多少透露着一些傲慢和怀疑，但是，这么多年来对于如何控制和制衡一百多个邦国这一难题的研究大概也让他们皓首穷经大有不得其门而入的感叹吧。柯·敬梓认为研究组对雨夜当年那份报告的研究绝对可是打动这些高层智囊的心。
就在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拿着一叠叠厚厚的资料看得出神的档口，雨夜在心里划下了“叛变”这个词。他敢肯定，对方的最终目的正是取清都而代之。他不敢稍有逾越，他怕下一步棋若错了便是万劫不复。一场讨论会下来，雨夜冷汗淋漓地出了会场。来接他的里·越年差点被他惨白的脸色吓坏了。
花月银耀次日。柯·敬梓终于带着他的回复姗姗来迟。
“这些天你的表现不错。”柯·敬梓的头一句话就让雨夜很不舒服。
他摆出一副冰冷的面孔，道，“老师。退役报告就算是我当上了五星上将也会照递不误的。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准备好？”
柯·敬梓呵呵一笑道，“现在明眼的人都知道你是站在哪边的。退役？退役了你又能干什么？入朝的话恐怕会被帝君的人排挤。不入朝的话你又未免太糟蹋自己的才华了。雨夜，当初的决定可没那么容易让你反悔。”
雨夜怒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实情！”
柯·敬梓急忙按住他的肩头，道，“别急别急。我这不是给你带消息来了吗？你现在可是风头正健。我还指望你将来提携呢。”
雨夜啐道，“什么事都没办成就已经谈将来了。活该被清都压着！”
柯·敬梓的嘴角肌肉嚯地抽了一下。他尴尬地绷下脸，道，“这话以后不准随便说。你如果真有这份心倒是也不枉我引荐你到大人面前。”
这不是雨夜第一次听到“大人”这个称呼。他鄙夷地抬了抬嘴角的弧度以示怀疑。
现在他和对方之间的试探已经接近尾声。如果再不进入主题，恐怕双方都难以把局面打开了。
“明天会有你一个新的调令。你今晚收拾一下。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过了明天，也许你将有几十年的时间都没法回来这里。”柯·敬梓道。
雨夜回了他一记眼刀，一下击碎掉他的傲慢。
就这么点事便以为他会动摇吗？
雨夜拨开柯·敬梓，径直走了出去。门外，里·越年脸色发白地站着。
“要走了吗？”他问道。眼中充斥了疯狂的颜色。
雨夜拍拍他的脸，笑道，“你舍不得吗？”
里·越年上前一步，似乎是想抱他。抬眼看到雨夜身后的柯·敬梓，里·越年生生地收住上前的脚步，嚅嚅道，“自然，是……你的事重要了。”
雨夜璨然一笑，一手环臂挂上他的脖子一手探进他的衣襟。衣襟的里面是一枚挂饰。这些天里，雨夜已经通过种种手段窥探到了那枚隐藏隐蔽的挂饰。挂饰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相片。相片上原本应该有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孩。
“可惜。女子死了，而男孩，业已长大。”
从前种种再也无法恢复。
记忆，徒增烦恼。
林·辉夜的遗物中始终没有找到的那串挂饰就挂在里·越年的脖子里。相片中属于林·辉夜的那张脸被剪刀小心地裁减掉。雨夜觉得相片中的剩下的那个自己一定很寂寞。
他无法向里·越年复仇。因为林·辉夜不是他杀的。
他也无法怨恨里·越年的无情。因为林·越年自始自终要找的爱人并不是林·辉夜。
雨夜抬头看向里·越年。
不知道下一个嘴角带着酒窝的女子或男子会成为这个疯子的粮食还是救赎？
雨夜笑得更大，以致他嘴角一直不太显露的酒窝露了出来，甜甜的。
里·越年看得呆掉，闷闷地说了一句，“你要保重。我会想办法来看你的。”
雨夜眯起眼。也许让这个疯子胡闹一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他点点头，道，“好，我等你。”
柯·敬梓凌厉的眼神划过里·越年，却出乎意料地收到了一丝反抗的讯息。他咳嗽了一声，只得推说有事便走了。
雨夜借机也避开里·越年的紧缠，掏出通讯仪约出了最近的一个绯闻对象。
“大帅~空吗？出来陪陪我吧？”
通讯仪信号的另一头，白·承安被一股莫名的寒冷冻得打了个喷嚏。
“你，你有话好好说。小的消受不起~”
颤巍巍接了约会，白·承安的脸上春意洋洋。
大战在即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