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
猴二送来的几位妓女,最小的也比我大个两三岁,最大三十出头,还是我精挑细选的,我一眼扫过去,这种姿色实在是入不了我的眼。
叹口气,吩咐刘妈领这些老女人去灶房吃点东西,其他事一会再说。
背着手从‘欢喜天’的后门上了楼,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会,酒醉金迷,醉死温柔乡,楼下各色男人众生万象,颠倒疯狂,只为台上不断旋舞轻吟的半夏,看了会突然觉得无聊的很,有些烦闷,想到灶房里那群老女人,又觉得头疼的很,难搞。
将绑着的头发解开,光着脚拖拉着鞋半躺在庭院里的凉塌上,时值五月,白日有些热盹,晚上日头下了山,晚风徐徐凉意顿生,再过一个月就是父母的忌日,爹娘死的时候,尸首被千刀万剐,噩耗传来,我如遭雷劈,惶惶然赶过去,只看到城门上悬的爹娘头颅,心中气血翻腾,胸臆间又急又痛,当即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挂满城墙的头颅已被解了喂了野狗,连骨头渣都没寻到,我趴在城门口的泥地上红着眼整整找了四日,什么也找到,捧着红肿流血的双手难过的摊在地上嚎啕大哭。
看满天繁星,一颗颗清晰可见,伸手去触摇不可及,轻笑下,自己傻的可以,还伸手去摸,不知何时李青容抱着冬儿坐了下来,我接抱过冬儿,轻声笑道:“你怎么还不睡,晚上可不能再尿床了,要听娘的话知道吗?”
冬儿揪着我两边的布料,想要自己站起来,我索性盘坐起身,让他坐在我双腿上,长发披了半身,几撮头发溜到冬儿的脸上,他又不懂,伸手揪着直当好玩,我嘶的轻呼声,将头发从他手中扣出,在他手面上轻轻一拍,李青容在旁道:“他又不懂,你打他做什么?”把冬儿的小手拉倒唇边亲了下,再揉揉柔声道:“冬儿乖,以后不要揪你娘头发了,你娘会揍你的,来,叔叔抱。”
我光着脚一蹬他,不满道:“你什么意思啊,挑拨我娘俩感情是不是?”
李青容无辜道:“我这不是逗孩子嘛,你看,你儿子笑的多欢。”我一看,还真是冬儿笑的真乐,嘴角口水都笑出来了,我顺手给他擦下嘴角,在把手上的口水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抹在李青容身上,他不以为意看看胸襟上的湿意,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双眼看着我,我歪着头不甘心瞪大眼睨着他,他扑哧笑了:“花无忧,你在跟我比眼睛大小吗?你,唉~,总是这样……”
抱着孩子脚点地就想走,再说下去,我有些……害怕?!
“你这是在逃避吗?一直逃避就行吗?你看不见自己的心,一味活在过去。”他蓦然从榻上坐起身双手握住我的肩静静说道:“花无忧,你对我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吧,如果没有感觉,你为什么要逃,为何不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我……”他说到最后语意微顿,胸腔起伏,竟是激动的语不成句。
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心跳的好快,他的眼看着我,我想逃开他眼神的禁锢,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两人静静互看着对方,只觉一双眼闪闪发亮一般,墨玉般的眸子流光四溢,几乎将我吸进去,不知道东西南北,半响李青容颓然松开手,眼中意志消沉一挥手轻声道:“你,回去睡吧,太晚了。”
我脑中一热脱口而出:“我睡不着,我,我想陪你说会话……”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光彩四溢,语不成句激动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我,我也睡不着……”
冬儿趴在我的肩上眼皮上下打架,不依的哭闹,我拍怕孩子的后背,有苦笑道:“孩子困了,我去睡了,改日再聊。”
李青容笑道:“嗯,好的,我也睡了,明天见。”
两个人低着头揣着心思擦肩而过,经过的一刹他的手有意无意拂过我的指尖,我的手像被烫了一般,极快的抽回手,抱着孩子匆匆回了屋内。
冬儿一挨着床就睡了过去,可我怎么也睡不着,脑中像有万般心思翻转,又像有一万句的话想说,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还是毫无睡意,索性披衣起身,走到外间冬梅被我惊醒,揉着眼睛问道:“夫人,你这是要去哪?”
我摆摆手,让她看着孩子,不要出声,冬梅睡眼惺忪点点头又躺下了。
夜深人静,草丛里虫声啾啾,楼前一丛蔷薇攀着楼边的扶栏摇摇攀爬而上,满丛红色的花朵在月色下静静绽放,欲语还休,恰似面带娇羞的少女在月下等着情人的相会。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每当一个人静坐时,过去的事情,好的,坏的,伤心的,愤怒的,甜蜜的,痛苦的,总会从心底某个角落不受控制般钻进我脑海里,叹息一声,低头抚弄长到栏杆上蔷薇新嫩的枝桠,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多好,就像这丛蔷薇,长的不好看的枝条可以减掉,待到来年再发新枝……
不远处的‘欢喜天’已经歇息,三层高的建筑屹立在月色下,去除那些歌舞升平的修饰,此刻的‘欢喜天’像只极温顺的兽,静静俯趴着,等着来人将他唤醒。
夜沉如水,不自觉有些发凉,正要回房,眼角扫过庭院内,竟发现李青容还呆在庭院内,半趴在凉塌上也不动,莫不是睡着了吧?!
披着衣下了楼,在塌前停下,轻声喊了声:“南风?南风?”
没有动静,真的睡着了?!
凉风徐徐吹来,这样露天睡会受寒的,轻推他几下,他才幽幽醒过来,见我站在他身前,莞尔笑道:“你怎么不睡觉,我躺在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催促道:“快回屋睡去吧,你刚才不是回屋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他拉住我的手,浅浅一笑,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排水汽,头发上也是披着一层湿意,声音温润:“你来了,我怎么睡的着了。”
我粗着声音,极为粗鲁道:“去你的!你睡不睡关老娘屁事!”我几乎陷进他的笑颜里,再不说些话分神,我就怕我要控制不住了……
他笑意更深,坐起身头埋进我的怀里,含糊不清道:“花无忧,你知不知道你很美,就算是凶巴巴的样子也是美的让人失神。”
我,我有那么好看吗?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突然觉得李青容长的也不错……
推推他:“再不回房睡,你看你,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天就要亮了。”
他居然撒娇:“我要你陪我。”
“……我送你回房。”
李青容笑笑点头道:“有劳。”
送他门边,转身就要回去,被他一把从后面抱住,热气呵在耳畔喃喃道:“不要回去了,今晚留宿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鼻间盈满蔷薇的香气,我失了心神,耳中听自己的声音飘出口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