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雁城等待的第六日,黑大一行人押着二辆镖车与尔岚汇合了。十几个小子集体出动,他们身着牛皮软甲,配着精铁大刀,一个个神色肃然,身躯彪悍。尔岚隐秘地与客栈掌柜商议,租下一楼后院的一座单独小院。那掌柜眼见这么多冷峻的镖局人马,又见尔岚出手阔绰,很是殷勤地将小院租了出来。
黑大一行将镖车拉进院子,又将马匹交与小二照看。喜儿吩咐上两桌好酒好菜来,那掌柜忙着去吩咐厨房。不多一会大家酒足饭饱,便聚集在一间大客房中作汇报工作。
一屋子人,个个难掩兴奋之情,众小子席地坐了两排,尔岚与喜儿坐在屋中仅有的两把红木太师椅上。
此次出动的都是村子中大些的小子,共计十八人,黄小毛那一批还有十几人,都留在村子中。镖局现在由小花和红英照看。对于镖货的验收以及价格的谈判,他们都做得很好。那五千两黄金是黑大亲自一个个装进镇远镖局的镖车中的,之所以用两个镖车,那其中一辆是假镖,里面装着等分量的石头,途中若万一有意外,就用假镖诱敌,真镖撤退。酬劳定为一千五百两白银,定金七百五十两,余一半等交货以后再付。
沿途行来遇见几波不长眼的蟊贼,都被众人给轻松打发了,所以这群小子才如此兴奋,一个个嘴角都咧到耳根去了。别看这群家伙在人前个个气势沉凝,当着尔岚的时候却难掩骄躁之色。这让尔岚心中有些担忧,到底还是江湖阅历太浅,一点点胜利就骄傲成这个样子,雁城以内还属于太平区域,出了雁城危险系数便直升了,这行人马得应付夏无双那边安排的假土匪,更得应付沿途的真土匪,五千两黄金,足以让土匪流寇们眼睛发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前后夹击首尾受敌,她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保他们每一个人都安全。
尔岚吩咐喜儿将这些天打探到的情报说与他们听,当他们听说森鬼坡下无活镖之时,一个个终于收敛了得意之态。喜儿拿出一张地图来,将一个个险地指点给他们看,当看到那距离珙城仅仅五百里路程的一线天险地之时,人人都变了颜色。
喜儿冷幽幽地道:“这个一线天险地又名阎王锁,传闻十镖九死,余下的那一生留下终生梦魇,从此便再也不敢走这条路线!据城中一个瞎眼老镖头说,那阎王锁其实也是官道,只是官兵通行的时候无人敢打其主意,这是大乾天然的险关,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这也成了镖局的噩梦!那道路能容两辆镖车并行,上有耸入云天的峭壁,下有深不可测的险崖,这条路线还是比较安全的了。余下还有一条,那就是绕过这一线天的山脉,斜向西北而行,擦着塔哈图大沙漠的边缘进入珙城,这是一条更加危险的路途。那塔哈图大沙漠边缘是无人管辖的地带,是沙匪的聚居地,就是开一支军队过去也能被无声无息的湮没在那里,咱这二十来人只当是去给他们送菜,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镖局进去那是有去无回!所以,这阎王锁纵然是九死一生的绝境,咱们也得去闯!你们一个个不要以为前面处理了几个小毛贼,就可以沾沾自喜了,咱们真正的考验还没有来到!再说那夏无双,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她定是要将咱这些人马一网打尽,派出了数目庞大的人马,否则的话你以为她可以放心的将五千两黄金交与你们,还给下七百五十两的定金?你们也知道行情,正常的情况下,七百五十两的酬金就已经是高价了!”
众小子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前面的路途是如此凶险。黑大正色道:“那夏无双不是夏府的大小姐么?难道此次是她在背后操纵?喜儿,我们不是接的明杨钱庄的镖么?”
喜儿一愣,她慷慨激昂的教训这帮小子来着,怎么将这个也说了出来,当下一脸愧色地看向尔岚。
尔岚淡笑道:“无妨,就是你不说我也得在今日说与他们知道!这明杨钱庄就是夏无双外公名下的产业,而她的外公便是当今相国。你们或许听到一些市井谈论,从我回京之后夏无双就去了相国府。她对我的怨恨很深,这次明着是托镖,实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而我让你们接这个镖的目的之一就是向她应战,目标二自然是要以她为垫脚石,打开镇远镖局的局势!我估计他们会在一线天动手,只有这个地方才能做到将我们的人马毫无痕迹地绝杀。你们这趟镖的任务就是将镖车押至一线天,引诱那些人马进去埋伏,然后剩下的行动就由我亲自去完成!”
喜儿颤声道:“小姐,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喜儿永远都会和你同生共死!那剩下的行动必须得加我一份!”
众小子集体脸红脖子粗,仿佛受了多大的侮辱一样,黑大红眼道:“岚小姐,你就这么看轻我们这帮兄弟吗?你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丁大头站起来气愤地道:“岚小姐,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你太看不起我们这帮兄弟了!”他说着竟然哽咽起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王二壮呐呐地道:“岚小姐,我很伤心!”
余下的人虽未有言语,可一个个也是梗着脖子,红着眼睛。
尔岚心中溢满温暖,温柔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一个个都不要那么激动行不?听我把话说完!我的计划是你们押着镖车到一线天,然后诱敌埋伏,而我便更先一步埋伏在里面,那敌人到底有多强大还是个未知数,万一此次有江湖中的老怪物,那咱们不是全都折在里面了?如果我观察到有高手,那么暗中刺杀几个人便退出来,到时候咱们在开阔之地来个正面搏杀,如果没有高手,我也会刺杀几人之后遁出来,咱们再集体杀进去!你们说这样可好?”
喜儿抹掉脸上的泪珠,破涕为笑道:“小姐,原来你是这样计划的,害我吓到了!为补偿你吓到我们的罪过,那潜伏刺杀行动得加我一份!”
众小子脸上都有了笑容,黑大摸摸额头道:“岚小姐,你仅仅只是回到夏府,那夏无双如此对付我们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喜儿咬着嘴唇道:“我在夏府长大,那夏无双的为人我比谁都了解!小姐的娘就是被她们母女残忍迫害致死的,更是害得小姐撞坏头颅而失忆,又将小姐逼出夏府长达四年!幸好将军先于大军回京,而福伯又将她们母女的恶行暗中禀告给了他,否则重回夏府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将军了解了杨氏的罪行,一怒之下亲手将其掐死,更是将夏无双打入偏院,你们说这夏无双对咱们还能手下留情吗?我就觉得该像将军一样,直接扭断这女人的脖子,可小姐心慈,念着姐妹情谊,阻止我下手!现在她去了相府,以后再动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黑大义愤填膺地道:“那杨氏罪有应得!夏无双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反倒还对咱们兄弟下手!只是就算将这女人一把掐死,杨氏家族的报复也未必会轻了,很可能来得更猛烈!”
尔岚皱眉道:“喜儿,不得再提这事了!咱们此次务必将这镖完美地押运至珙城!我绝不允许她夏无双置兄弟们于死地,如果此次陷害之后她依然不知悔改,我会亲手了结她的,这也算我夏家的家务事了,希望你们不要插手!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兄弟们出事!”
众小子齐声应答,黑大担忧地道:“夏无双对付我们这帮兄弟,想必她已经派了眼线去村中调查了,只怕咱们的老底已经曝光,她这是要斩断岚小姐的助力啊!我只是担心她会对岚小姐以及整个夏家不利,这事不光是夏无双对岚小姐怨恨,恐怕整个相府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次托镖暗算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我们这帮子兄弟都是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没有一个怕死的,她派一人我们斩一人,她派一双我们灭一双,她就是将杨家供奉护卫尽数遣出,我们也不会有丝毫畏惧!我们对于岚小姐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有怀疑和异议!咱永远追随岚小姐!誓死保护岚小姐!”
众小子宣誓一般握拳道:“永远追随岚小姐!誓死保护岚小姐!”
黑大又道:“但我对岚小姐的刺杀计划是决计不赞同的!不能将危险让你一个人承担,你有我们这帮兄弟!师恩如山高,比海深,我们这帮子兄弟无以为报,唯有这具强健的血肉之躯和一颗无惧生死的忠心!任何危险,我们都会挡在岚小姐的前面!所以,那潜伏刺杀行动就由我黑大来做吧!”
丁大头站出来,一挺胸膛道:“还有我!黑哥,咱俩是最佳搭档!”
王二壮,六儿,张小三,李生满,一个个小子无言地站了出来,脸上杀气纵横,挺直腰杆,仿佛即刻就要去拼命似地。
尔岚心中流淌着温暖,轻柔地道:“你们还承认我这个老大不?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只需要执行!除非你们中有人能打过我,否则那潜伏行动就没有你们的份!听好了,事关兄弟们的安全,你们一定要遵守纪律,如有违背的一律按师门戒律处罚!我之所以接下这趟镖,便是有足够的信心,对我自己有信心,对你们更有信心!黄小虎带着你的队伍在雁城休息一天,明日我会和喜儿先行出发,路上的联络方式还是我以前教你们的那些特殊符号!明白了没有?”
众小子答道:“明白!”
黑大还想再说什么,尔岚不怒自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让他终于没有开口。
喜儿看着黑大,轻轻说道:“你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一定很累了,都去歇息吧,今夜的警戒工作由我来做!”
众小子一一对尔岚行礼,鱼贯离去,黑大走在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喜儿,凝重道:“岚小姐,你们保重!兄弟们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