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府中,吴王正同夏姬在大殿内饮酒作乐,说是作乐,吴王不过表面放浪开怀,内心苦闷不堪,夏姬则是因为惦念苏罗而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高粱大柱的殿堂里,琴瑟合鸣,舞衣纷飞,酒香四溢,轻烟缭绕,酒案前的二人却各怀心事,魂不守舍。
夏姬看着衣袂飘飘的舞姬直出神,苏罗和影儿消失了,她找遍了永乐殿,花满楼,迎亲的大宅都遍寻她们不获。她们就好像从未出现过,永乐殿里甚至都找不到一丝一毫苏罗曾住过的痕迹。
苏罗是否死了?不,苏罗是妖魔,妖魔应该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可是她究竟哪里去了?她现在到底怎样了?就算影儿再怎么恨她怨她怪她,苏罗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也总该来告诉她一声不是?这样没日没夜的焦心苦等,简直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吴王端着酒盏醉眼朦胧地看着夏姬,醉醺醺道:“夏姬你不要摇晃,你晃得……晃得我头都晕了……”
夏姬轻蹙蛾眉抢过吴王手中的酒盏道:“王爷,不要再喝了。”
“喝,喝!给我拿来!”吴王说着将酒盏夺了回来一仰脖又灌了下去。
夏姬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他去吧,她知道他最近很不开心,没有苏罗的帮助他一个被漠视了十几年的挂名亲王想在朝廷里拥有一席之地岂是那么容易?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被自己心中的念头折磨着,既希望苏罗出现,又不愿意苏罗再出现,甚至有时候脑海里会突然涌出希望苏罗死掉的可怕念头来。她承认她是太自私了,苏罗对她那么好,她却怀了这样一种心。可是看看眼下,英俊潇洒的夫君,仆役环伺的地位,妖娆婀娜的女儿身……她的生活是得来不易的,她不想就此失去。
突然婢女来报,苏罗求见。夏姬惊了一惊,吴王一听猛一拍酒案,双眼通红迫不及待地叫道:“传!快传!”
苏罗款款入殿,一袭紫衣。“苏罗参见吴王殿下,王妃娘娘。”
夏姬见她果真安然无恙,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关于第四个愿望的恐惧,令她不禁煞白了脸。
吴王见苏罗出现,大喜过望地端着酒盏走下台阶,晃晃悠悠走到苏罗跟前,“苏罗姑娘,本王等你等得好苦啊!”不小心酒盏一倾洒了苏罗一身,吴王见状哈哈笑道:“无妨,无妨,弄脏了一件,本王赔你十件.不,一百件,哈哈哈,只要苏罗姑娘喜欢,多少件都无妨!”
苏罗笑着应承,抬眼看向夏姬,只见夏姬脸上虽扯着一抹笑,却像是在哭,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让人心疼。她又在诱惑她了,诱惑她心软,诱惑她放过她的夫君,她若再对夏姬心生同情,莫说修罗女王不答应,就连影儿也不会答应。相同的过错,她不可再犯了。
苏罗虽朝自己笑着,但夏姬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苏罗那幽深的眸子,像是一潭深水,凛冽冽的,没有一丝温度。
“苏罗姑娘,你知不知道本王有多想你,本王为了找你差点儿没把长安城给翻了过来。”吴王一手搂住苏罗的肩另一手晃晃悠悠地端着酒盏,瞪着喝直了的眼睛道:“你若再不出现,本王就把花满楼给拆个稀巴烂!”
吴王说着打了个嗝,一股酒气夹杂着胃里浊气扑面而来,苏罗皱起眉头一拂手就把吴王甩出去老远,夏姬见状赶忙提裙奔下台阶扶起吴王对苏罗道:“苏罗姑娘,对不起对不起,王爷他喝多了才冲撞了你,请苏罗姑娘千万不要怪罪他。”
吴王推开夏姬当啷着舌头道:“什么话?苏罗姑娘是女菩萨活神仙,她怎么会怪罪于我?她对我好还来不及,是不是?苏罗姑娘?”
见苏罗越发凛冽的神色,夏姬扯住吴王焦急道:“唉呀你快别说了,别说了。”他怎么每次喝点酒就像变了个人,不闯点祸不罢休似的。
“你若这么紧张你的王爷就把他看好了,修罗道的禁狱还等着他呢!”苏罗以密语对夏姬道,说完甩着水袖大步而去。
夏姬瘫坐在地泪盈于睫,苏罗一定是怪自己那天夜里伤了她,可那时她脑里一片混沌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是无心的呀!
在婢女的帮助下,夏姬伺候吴王睡下,他在睡梦中鼾声大作,偶尔会叫一两声苏罗的名字。吴王虽然对苏罗有着非同一般的牵挂,夏姬却也不会联想到男女****那方面去,因为她太知道吴王想从苏罗身上得到些什么,而苏罗出于对诅咒的惧怕,也为了方便行事自然会设法不让人间男子在她身上投注过多的情感,这也是长久以来为什么苏罗貌美绝伦,名满长安却从未有人为她赎身之故。
夏姬看着吴王刀削斧凿一般的侧脸,轻轻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这沉稳而有力的心跳,是只属于她的。他属于她,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她的东西,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永乐殿外,夏姬看着那扇紧阖的大铁门直发抖,上一次她到这里来也是这种时候,深更半夜,月朗星稀。不同的是,今晚她身后跟着好些婢女,今晚没有煞厉的鸟叫,永乐殿里也燃着灯。
由永乐殿伺候的婢女告知,苏罗此刻并不在永乐殿内,再问去了何处,婢女均说不知,一个刚从灶房拎着热水进来的婢女说见到很像苏罗姑娘的一个身影往落叶轩去了。
夏姬惴惴不安地从永乐殿出来,晚风吹在薄纱轻裹的身子上是寒噤噤的凉,落叶轩里只住着青娆一人,苏罗到落叶轩去做什么?难道是为了青娆的灵魂?一思及此夏姬悚然一惊,一个从高处摔落下来的女人,一逮到机会只怕会攀得更高。不论青娆许下什么愿望,对自己只怕都是一种威胁。夏姬心如蚁噬,赶紧提裙往落叶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