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妙仪握住沈楼的手诚恳道:“姐姐,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那天是受不了张咏春的激将法将姐姐去找赵公公的事情跟她说了,谁猜想那张咏春见我神色有异不住追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心说多个人多份主意,即使她跟咱们关系并不融洽,但也是同乘一条船的不是?于是我就跟她说了讨主意,谁成想她竟然在第二天将这件事大肆宣扬了出去,姐姐,你责罚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说着,于妙仪哭着就跪了下来,沈楼一把搀住她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我就说嘛,你这么单纯,怎么可能害我?快起来,我从来都没责怪过你!”
好说歹说,于妙仪才擦着眼泪站起身来,还是一个劲儿地道着歉。
说话间太监吕顺跨进了门槛,手里捧着个长匣子,“沈采女,赵公公差我将采女的东西送来,请您查点一下看看可少了什么没有。”
沈楼打眼看了一下,只见里面装着衣衫画卷还有珠宝银票,她笑接过来,道:“不用点了,赵公公差人送来的怎会少呢?”说着从匣子里掏出一条金链子塞到吕顺手里,“有劳吕公公了。”
吕顺握着链子,道:“哎呦,沈采女,你说着怎么好意思这是?”
于妙仪道:“姐姐给你你便拿着,以后还仰仗公公多提点我们姐妹。”
沈采女回来才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赏了吕顺两回,直笑得他合不拢嘴,“这个自然,自然。”
目送吕公公出了门,于妙仪站在沈楼身后望着她摇晃的耳坠直出神,这沈楼被送去霖熏殿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平白糟蹋了她的一石二鸟之计,只逮着个小鸟却让老鹰给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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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的阴雨将皇宫浸泡得仿佛失去了根基,掖庭宫就像是汪洋中的一艘破旧的小船承载着一群苍凉伤感的整日劳作的宫女们。
张咏春在掖庭宫偏南角的屋檐下洗着衣服,木盆里鲜红的布料衬得她那被泡得发白的手越发苍白削瘦,她一边儿洗衣裳一边儿哭,眼泪劈啪劈啪掉在木盆里几乎等同于雨水掉落在水洼里的频率。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鼻端闻到一股潮湿的臭味,她们这些宫女天天为妃嫔盥洗衣物,自己却连件替换衣裳都没有。她应该做娘娘的,她不该呆在这没有希望,充满了哀伤与腐臭的地方!她没有偷东西,她根本是被陷害的!
她怒极一脚将木盆踢到了台阶下的水洼里,被掉色的衣裳染红的水瞬间染红了地面。
“你抽什么风?%¥#……”随着恶毒的咒骂声,尖锐的鞭痛蔓延在她的后背,“那可是娘娘的衣服,污损了你赔得起吗?”说着鞭子又扬了起来。
张咏春一回身抓住那嬷嬷扬起的鞭子,“什么娘娘?得宠的娘娘衣裳能轮得到我们洗吗?这些冷宫里偏堂里派下来的衣裳有什么稀罕?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那嬷嬷姓李,是掌管掖庭宫盥洗宫女的众嬷嬷之一,她将一双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圆,放开鞭子一巴掌就扇了过来,“还反了你了,你还当你是千金小姐呢?掖庭宫可不是你发小姐脾气的地儿!”
“你去给我捡起来!”李嬷嬷指着水里的木盆道:“我让你捡起来你听不见吗?!”
张咏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怒视着对方,恨不能扑上去撕烂那张颐指气使的脸。
“你看什么看?你再看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说着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张咏春在家里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三番五次的欺辱?于是怒极扑上来跟李嬷嬷厮打在一起,奈何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跟这做了多年粗活的嬷嬷相比?三两下就败下阵来,被那五大三粗的李嬷嬷骑在身下一顿暴打。
其余盥洗宫女都站得远远地看着,虽心存同情却不敢上前相劝,附近其余的嬷嬷们听到声响赶来见是自己的人占了上风,便都立在一旁看好戏。
李嬷嬷骑在张咏春身上劈头盖脸打了她一顿,直把她打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等她终于打累了,才喘着粗气从张咏春身上下来,气喘吁吁道:“时辰不早了,干完了活的随我去灶房吃饭,没干完活的接着干,下回利落点,去晚了可没得吃!”
又一个嬷嬷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大捧脏衣服,扔在仰面朝天的张咏春身上,恶狠狠道:“把这都洗了,干不完活不许吃饭!”说着扭着健硕的身子同李嬷嬷一起向灶房去了。
张咏春瞪着直勾勾的眼睛望着斜上方阴云密布的天空,眼泪滑过破损的眼角火辣辣的疼,活着是何等悲哀与屈辱,连哭泣都令人疼痛。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天色逐渐暗下来,暮色霭霭,她多么希望她的生命也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同光明一齐消失。
突然之间,将暗未暗的暮色中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张咏春偏了偏头向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赤身露体的男子正向她这里走来。
她腾地坐起身,张口欲喊,岂料那男子竟然四肢着地噌地向她这里窜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那动作之快竟快过她的发音,张咏春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他,只听他道:“别叫,别叫。我不过是想找件衣服穿。”
张咏春抬眼望向他,只见他鼻梁高挺,浓眉似剑,一双刚毅的眼睛衬在方正的脸庞上看起来男子气很重,与宫里其他的太监大为不同。当她一不小心瞄到他kua间的东西,更是把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那男子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松开了手,问道:“你没事吧?”
“啊—”半个啊声被他重新捂回了张咏春的嘴里。“我说你别喊,我就是想找件衣服穿!你别喊行不行?你答应不喊我就放开你,知道了嘛?”
张咏春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那男子放开张咏春之后就在她身旁的脏衣服里翻找着,“你帮我看看,这里哪一件衣裳我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