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下了班,打了皮蛋瘦肉粥就要带去医院。
鱼里是我在大学时给陈展言写信的笔名,刚开始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写,没想到真的有回复,后来的回复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再也没有收到一封关于他的回信,我又断断续续寄去,已经记不清有几封了,只是有空闲的时候便写,想他的时候就写。毕业之后,许是我与他真的没有缘分罢,从他那边寄过来的信,一直只有最初的几封,从此以后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动过,鱼里这个笔名也就此被我埋没。
一路上被陈主任为什么会知道鱼里这个笔名这个问题纠缠,恍神之间便到了医院。
我走去病房的路上,在拐角的地方偷偷地瞄了一眼正在工作的陈医生。他似乎还没有吃过午饭,眉头微皱,一面一面查看着病历。
我没有多留,转身就到了病房。
“阿母,我给你带午饭来了。你还没吃吧?”
“医院有端来,陈医生特别照顾我,怕我吃不习惯,特地让人买了白粥来,真是个好伙子。”
阿母笑笑,一边指着旁边放着的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餐具。我怔然,无奈地扬了扬手中提着的皮蛋瘦肉粥,我可是特地买来给你吃的哦——
阿母一脸抱歉,忽然对我说:“这样吧,陈医生好像还没吃,你拿去给他,礼尚往来这点我还是懂的。”
我走过去,把保温盒放在床柜上,淡淡道:“不用了吧,他自己会吃。”
我把瓶子里的花换下,又整理了碗筷。就听到阿母对我说:“阿妤,人家好心好意帮我们,只是一顿饭而已,有这么不好意思吗?”
我心中是想去的,又害怕,怕什么呢?是怕陈展言不愿意接受吧。
“去吧,我们乡下人是没什么素质,不过这点礼仪还是懂的。”阿母又说,我没有说话,再一次拎起保温盒就要出去。
如果陈展言见到我,会说什么呢?会礼貌地打招呼,还是冷漠地无视?
失落。
再也没有比希望落空更令人觉得失落了。
陈展言的位置没有人,或许是去吃午饭了吧。我走过去,把保温盒小心地放下。
“刚才萧玫瑰又来找陈医生了,估计这会小俩口正在对面饭馆吃饭呢。”
“萧玫瑰也真是命好,有陈医生这么一个人宠着。”
“唉,别说啦,赶紧做完好下班。”
我安静地听完这些话,胃有些绞痛。
我找旁边的护士借了张便签,拿起陈展言桌上的笔就写:家母的一点小意思,礼尚往来,不用客气。
“张前辈,主任让我来拿上周的观察表。”
“……”
“前辈?”
“……”
“张前辈……您没事吧?张前辈?”
“……”
我发觉眼前出现一只手,在我的视线前上下晃动。心猛地一惊,是的,我已经回到研究所了。我抱歉地看了面前的后辈一眼,她似乎真的很担心我,眉头拧得简直要掉下来。我手忙脚乱地在文件夹里找着观察表,心头还隐隐有些烦躁。
“怦——”
是玻璃碎掉的声音。不用我回头,我也清楚此时同事不满的目光。
“……”
我蹲下身,想去捡起碎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手刚要碰触到碎片,又懊恼地缩回,真是大意,如若不小心又割伤了,同事该对我有意见了吧?虽然已经有了。
“对不起……大家继续,不用理我。”我根本不敢看同事的脸,更别说是说出这句话的勇气有多大了。
“温妤,你要是不舒服就请假,这里我等会帮主任说说,他会理解的。”
“是啊,不然你这样,可没什么效率呢,现在研究所的大家都很忙,可不允许再出什么茬子了。”
“……我知道了,实在很抱歉,大家去忙吧,我把这儿收拾了。”我弯下腰,方才来拿观察表的后辈又问候了我几句便走了。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可不能再这个状态了,自从几小时前从医院过来,已经心不在焉了许久。
为什么呢?
我心中根本就明白得一清二楚。
萧玫瑰是那晚的女医生吗?他们很熟悉吗?都在一起吃午饭了,自然是熟悉的吧。他们走到哪一步了呢?
我……还有机会……吗?
可能是没有的吧,我与他此生,或许就败在缘上,许是没有了缘,所以才会让我独自一人这般相思。
许是太过思念一个人,所以这辈子才永远都无法躲过那个……名为陈展言的劫!
提前下了班,我并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回了一趟家。
“刘璇?”我轻声叫唤,我瞧见卧室正开着灯,便走了过去。
在看到一地的信件与刘璇身旁那个硕大的覆满灰尘的箱子时,我就明白了。
刘璇不好意思地看我,我没有怪她私自拆看我隐藏了一年多的秘密,只是一封一封捡起来,又塞回箱子里。那个陈旧的大箱子,装满了满满的信件,粉色的信封、杏色的、浅绿的……
我的手有些颤抖,是被了冷温度冻的吧?
“对不起……温妤……这些……”
“……没事,快帮我收收……”一开口,才发现嗓音有些哽咽,喉咙有些刺痛,眼睛酸得要掉下眼泪来。
“温妤……你其实都可以和我说的,每次……每次都是我找你诉苦,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有这样的……”
我的手被刘璇那触过来的温暖的手颤了一颤,我抬头看她,开口说:“刘璇,如果你愿意听,等我处理好一切,我便把我的故事告诉你。”
“好,你妈妈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这个星期住院之后便可以回家了,我现在得过去看她一会。”
刘璇把最后一封信放进箱子,小心地封好封口,“那你去吧。”
我没有多留,套上大衣就出门。
外面的风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我竖起衣领,只身一人走向医院。
来到病房已经是夜晚十一点,阿母已经睡下,我悄悄帮她掖了掖被角,就要赶紧回去。
“展言?要回去了吗?”
萧玫瑰?我认得她的声音,从那天夜晚起。
“嗯。”
“咦——?那个是?都冷掉啦。”
“最近刚进的病人送的,唔……待会温一会吧。”
“好吧……那我跟你一起?我也要吃哦——”
“少不了你。”说罢,他又低声笑了笑。
我握在门把的手紧了紧,陈展言,那份心意是给你的,不是你和萧玫瑰。如果你和她一同吃,那么我的这份心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终究还是打开了门,拐弯就要离去。我不愿看他,也许是不愿看他与萧玫瑰在一起的身影。
我终于眨了眼,隐忍的泪还是落了下来,我刚想抬手去抹,就听到室内又响起陈展言的声音。
“……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