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宫门外,双手伏地,头垂的很低很低,晚月跪在我身后,旁边放着木盘。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天光丝丝穿透青纱糊的窗户,柔柔的照在脸上,很舒服很温暖,腿渐渐有些麻了,身后的晚月不自禁传来呻吟之声。
“皇后让你们进来说话。”
艰难的站起来,扶起晚月,我随那名宫人来至内殿。迎头的座榻上,阴皇后一身明黄,头山带着凤冠,威严的高坐于此。
我急忙行礼,“邓绥见过皇后。”
她摆摆手,示意我起身,帐幔后走出一名宫人,递过一个粗糙木榻。
待我坐下,皇后终于摆出一副笑脸,“听闻妹妹昨日进宫,舟车劳顿,何不好好休息一日,待姐姐我闲暇,必去看望。”
“皇后言重了,该奴婢来问候才是。”
“不知妹妹带的是什么稀罕事物?远观之甚觉乖巧。”
“昨日倏一进宫便听闻皇后日日劳累,处理**之务,尽职尽责,特准备了养颜名目茶,不知是否合皇后口味。”
说完此言,我急忙从晚月手里接过,亲自送至她身前桌上,并亲自为其装上一碗呈上,好在茶还算温热。
皇后尝了一口,笑说道:“我素喜甜食,这茶怕是清淡些。”
我急忙拿起旁边的糖块,“四块可否?”
“还差点味道。”
我又扔进一块,她尝了一口,大笑,“这才正合口味。”
“皇后若是喜欢,奴婢每日清晨卯时便送来。”
“就怕妹妹劳累了。只是,卯时有些太晚了,还是寅时好些,卯时还要伺候皇上上朝等事。“
晚月在背后急忙说道:“寅时怕是太早,贵人也要休息呀。”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一个鲜红的掌印打在晚月的脸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急忙拉晚月跪下赔罪,“她初进宫,不懂规矩,还望皇后责罚我之罪过。”
回到嘉德宫,晚月的脸上已略有些浮肿,这一掌虽然打在她的脸上,却伤在我的心里。这一招杀鸡儆猴,指桑骂槐用的实在不算高超,皇后貌似很喜欢给人下马威,以此来增强自己的威严。或许,她很害怕失却作为皇后的威严,太害怕失去,所以才那么在乎。面对权力,这并不是一个特别自信的女人。
用过早膳,晚月正坐于镜前抹药,宫门外走来一位传旨的黄门,身后站着四位宫人和四位宦官。我仍然还是所谓的邓贵人,皇帝另赐了八人供我使用。这八人的名字分别为:采玉、采云、采月、采诗、元开、元顺、元贵、元福。
晚月刚和这八个人简单寒暄过后,第二拨传旨的人就到了。这次不是送人,而是宝物。八个人一人端一个木盘,第一盘是黄澄澄的金子;第二盘是白花花的银子;第三盘是晶莹的珍珠,不是白色,也不是粉红,而是闪闪发亮的黑珍珠;第四盘是各色宝石,红的玛瑙、绿的翡翠、白的珊瑚、黄的猫耳石,不一而足,五颜六色摆了一盘子;第五盘是各种宫廷装饰物,黄色的丝绦、赤金的发簪、美丽的玳瑁,精致的宫花等等;第六盘是各色宫纱,一匹一匹叠放着;第七盘竟是几幅前代名人字画;第八盘则是一叠上用麻纸,并各色毛笔砚台墨汁。八个人一字排开,我一路看过去,在皇帝看来,这赏赐该是从珍贵到普通吧,可是在我看来,顺序确是倒的。若再有些颜料就更好了,得空可以画一画窗前的荷花,虽然那不是真的。
这一群人刚走,又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就像我第一次进宫时的情形一样,她们的嗅觉永远这么灵敏。
“妹妹,我们来看你了。”领头的这位,上次已经见过了,头插玳瑁,项挂珊瑚的周美人,一如往日的装扮。身后的各位,不是采女就是美人至于具体名号,我已经不记得了。
“劳姐姐们挂念,我该逐一登门拜访才是。”
“不敢,不敢,妹妹受皇上宠爱倍加,我们怎敢劳动妹妹。”说话的这位,瘦长身形。
“李美人,听说皇上昨日可是睡在你处啊。”周美人挑着双眉,略带挑衅的口气。
“昨晚,皇上本来要去批阅折子的,可是看到我刚洗过未干的长发,竟主动要替我抹干,最后竟然抚着我的头发睡着了。我的皇上,公务实在繁忙,竟还帮我抹头发,兴奋的我,一夜竟然未能合眼。不像某些人,头发就那么干巴巴的几根,想得皇帝宠幸都不行。”
她满脸的兴奋与得意,完全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绪。
“头发少也就罢了,总比某些人连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不会念的要强。周美人笑着反驳道。
这群人,争吵起来竟没个完,七嘴八舌,互揭对方的短处来提升自己的优越感,殊不知这种争吵该躲在暗处,一旦众人皆知,便没有胜利一说,无论最后谁得了上风,对局外人而言,这两人都是败者,因为彼此的丑陋已经尽知于心了。
未等我插嘴调停,站于最后的一位开口道:“众位姐姐,还是安静些好,若是皇后得知,又该教训咱们了。”
说话的这位,身量还略显矮小,站于最后,想是初进宫的采女,只是说话的神色全然没有初来时的胆怯与惊恐,竟颇有些大气自然气定神闲的味道。
“这位妹妹说的甚是。邓绥初进宫,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她呀,刚来的,张采女。”周美人急忙答道。
一整天,嘉德宫异常繁忙,各色人等粉墨登场,上演一出出我并不想欣赏的闹剧。可是,皇帝,一整天,竟然没有出现。天色渐渐暗了,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安睡了。
我漫步来至后花园,晚月紧紧跟在我背后。虽然已经进了宫,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我只有一个信念,却没有具体执行的方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秉持着这个信念,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