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爷回院后便去了书房,案桌上的《太平广记》被拿起又放下,半晌后终于喊道:“秦风!”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门外迅速闪进来,对着秦老太爷单膝下跪,抱拳道:“属下在!”
“暗中监视二小姐,务必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老夫。”
秦风听到这样的命令顿时抬头困惑地看向秦老太爷,“上将军,这...…”不等他将话说全,秦老太爷气势威严道:“嗯?是老夫在家休息太久让你忘了规矩吗?”
秦风感受到那股犹如实质的威压,全身的血液竟像是凝固了一般,瞬间呼吸困难,“属下不敢!属下遵命!”
秦老太爷端坐在四方扶手椅上,腰不着椅,苍劲有力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铁梨木桌面,“下去吧。”
“是!”秦风恭敬地退下。等他出了院子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秦风不由得满脸敬畏,上将军已经多年未上战场了,可通身的杀伐之气还是那么凌厉骇人。
“李妈妈,你们也忙了一夜,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侍候,你和丫鬟婆子们都先下去休息吧。”第一次对人这么细声说话,阿苦还很不适应。
李妈妈闻言眉眼俱是笑意,“二小姐心善是奴婢们的福气。可侍候主子是做下人的本分,哪里会嫌劳累需要休息?再说了,老太爷可是特地嘱咐老奴要尽心守着二小姐,老奴怎么能自己下去休息留二小姐一个人在房里......”
阿苦听她叨叨絮絮地又说了不少,却丝毫没有要下去意向,便不想再多废口舌,“我想一个人待着,你们全都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
感受到二小姐平淡的言辞间蕴含的怒气,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顿时跪了一地,“二小姐息怒!奴婢们这就告退。”
李妈妈带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有序地退了出去。心里却很是奇怪一直温顺柔弱的二小姐怎么突然间发怒了?而且气势还这么足,把她都惊出一身冷汗!
或许是刚从鬼门关出来,心情起伏有点大,还没平静下来吧。这样一想,李妈妈也就放心地留在外间候着了。
将丫鬟婆子都支开后,阿苦掀开鹅黄色的轻纱床帘,从架子床上下来。她仔细地打量起屋内的环境:全套家具都是由梨花木打造,床头边是一张四角连二橱,橱上放置着一尊紫铜莲花香炉,而连二橱的旁边是女子的梳妆台,正前方则摆了一张六角圆桌。拱形的门橱上用璎珞穿成的珠帘将视线隔断,东面则放置着四扇围屏,上面是一副别致的白鹅游水图。屏风后面就是书案和琴桌了,书案左边还有一扇大大的窗户,打开窗户可以看一片幽静的竹林,边上还有一个景致清幽的小巧荷塘......
护国上将军府的孩子一向早独立,七岁开始就得和父母分院而住,就连从小体弱多病的秦久也不例外。
光看这房间里的布置和屋外的景致,就能知道秦三爷和三夫人对这个女儿可谓是爱护至极。
阿苦又轻着步子走到书案前,随手翻开一摞宣纸,纸张上全是稚嫩的毛笔字迹和简单的水墨画。观察了半晌,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是个安静温顺的性子。
阿苦抬眼就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黄镜,这才好奇起这具身体的容貌来。如果之前她还对自己附身于这个躯体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的话,那么在看到这副身体的样貌后她隐约明白了几分——眼前这张颇为明丽的脸就是她未自毁容貌前的模样!摸着此刻苍白滑嫩的小脸,回想起自己此前刀疤纵横的容貌,阿苦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第二天一早,秦三爷和三夫人就过来康乐院看女儿了。“久姐儿可醒了?昨夜可还安生?”一进院子三夫人就关切地询问起李妈妈秦久的情况。
“三爷,三夫人早!”李妈妈笑着招呼二人进屋,“二小姐一夜好眠,今日也早早就醒来了。醒来时还问老奴是不是该去给长辈们请安,老奴劝说二小姐年幼又正在病中,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二小姐这才作罢。现在正用着早膳呢!”
三夫人身边的王妈妈听了笑夸道:“老奴要恭喜三爷三夫人了,二小姐大病初愈就想着尽孝,小小年纪孝心可嘉,以后定是个有福之人。”
三夫人听完这话果然受用,原本还愁展不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那就借妈妈吉言了。”“三夫人可折煞老奴了,二小姐自小便是极好的。”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里屋,秦久正在用早膳,看见来人后,忙飞扑过去抱着三夫人的腰,“爹,娘!”心里却是极其无奈,她不知道这时的礼仪,还好年龄小,撒撒娇希望能蒙混过去。
三夫人未出阁前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女子的礼仪学得一丝不苟,“你这孩子,将才两位妈妈才夸你呢,怎的现在这般没规矩?”
身边的秦三爷不赞同道:“欸,玉娘你太过严苛了。久姐儿大病初愈心里难免委屈,如今这小女儿家的娇憨模样,为夫瞧着到好。”
三夫人回想起女儿昨日痛苦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便不再多言,只爱怜地看着秦久,叮嘱她要多吃点。秦久在夫妻二人关切的目光下慢腾腾地吃完早饭,心里一时间复杂万分,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她并不排斥这种发自内心的关怀。
三夫人怀着身孕,本就精神短,再加上此前为了女儿的病担惊受怕,这才唠叨了一会,身子就乏了。此刻见女儿早膳比平时用得还多,也就放心地跟着秦三爷回院子去了。
用过早膳,秦久无事站在书案前悠闲地提笔写起字来。以前总是处在危险之中,随时绷紧着神经,倒是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这么闲散的时候。屋顶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秦久不为所动,继续静心写字。
昨晚她便发觉房顶上有人,直到今天也不见他离去,看来应该是被派来监视她的。可谁会监视一个七岁的女童?想来也只能是自她醒来后就紧盯着她的那位秦老太爷了。
那老头太过敏锐!秦久不认为她能完全打消秦老太爷的怀疑,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对危险的预测让她很清楚那老头的厉害,没有拿出能令人十足信服的理由,他不会轻易相信自己,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