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太太神色复杂,目光锐利,钟灵和云忠都吃了一惊。钟灵忙上前,摸了摸老太太的手有些担忧地问道: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老太太没理会钟灵的问话,还是目光锐利地盯着云忠,一副云忠不说决不罢休的架势。云忠看着老太太,忽然觉得老太太似乎是要求证什么,便沉声道:
“当年庚娘是在徽州休宁生下的孩子,送给了当时的知县钟谨谕大人。”
钟灵大吃一惊,老太太一脸紧张,盯着云忠追问道:
“那庚娘的孩子是几月上的身?又是几月生下来的?”
“大约是三月上的身,次年一月生下来。”
老太太听闻此言,好像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轻松得仿佛跳一下就能飞起来似的,就连脸上的褶子都好像舒展开来,明明一张脸笑得灿烂,可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钟灵从出生到现在,看见过老太太装哭,也看见过老太太眼眶发红目中含泪的真哭,就是没见过老太太这般地掉眼泪。心中不禁跟着有些酸楚了起来,她站起身掏出自己的帕子,靠在老太太身边,一手给老太太拭泪,一手揽住老太太的肩膀,无声地给她安慰。
此时的钟灵,十岁的小身板挺得直直的,仿佛想把自己挺成一棵可以让人依靠的参天大树。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把自己花白的头靠在她的胸前,无声地掉泪,钟灵一脸悲悯地用手轻抚着老太太的头发,这静谧的一刻,流转在空气中的是浓浓的亲情。云忠忘了自己的苦恼,沉浸在这对祖孙营造出来的温馨的氛围中,感动着也羡慕着。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抬起头来像小女孩似的有些羞赧地道:
“我有些失态,让你们见笑了。”
云忠连称不敢,钟灵弯着眉眼柔柔地笑着。老太太温和地看着云忠道:
“云掌柜,一切事情明天再说。你今天先到外院让吴总管安排你住下,明天一早你就到我这里来,所有的事情明天都会有个答案。我有些乏了,灵灵也累了一天,我们今晚都好好休息吧。”
云忠尽管满腹狐疑,却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地告退了。钟灵便要搀扶老太太去内室,老太太却端坐不动道:
“你喊吴嬷嬷来,你们两个陪着我去祠堂。”
“祖母,天晚了…”
“我要去祠堂!”老太太就像小孩子一样固执了起来。钟灵无法,只好招呼了吴嬷嬷,老少三个女人,在一群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来到了祠堂。
吴嬷嬷点了灯,又燃了三支香,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虔诚地上了香后,便跪地大哭起来,喃喃道:
“老爷,当年的糊涂账今天终于算是理清明了,都是我不好,那个女人冤了你,我也冤了你。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不收留她,哪会出那么多事,你又怎么会一生不得志抑郁而终?我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贱婢好过的,一定让她悔不当初,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祠堂里,老太太大哭,吴嬷嬷跟着流泪脸上却满是如释重负的喜悦。钟灵表情木然,心里明白,又一桩关于庚娘的隐秘曝光了。庚娘啊,你真是个女强人,怎么连钟家也挂啦上了?
不对,钟灵一激灵,按正常人的思维来说,一个有了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对于年轻时的丑闻,即使做不到对知情人杀人灭口,也不可能上赶着去相认吧。尤其是这个时代,私奔那是要浸猪笼的,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难道只是图谋把云大掌柜变成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提款机吗?不可能!银子虽好,那也要有命花!
难道她就那么笃定这事就算爆了光,张侍郎也能保住她?这怎么可能?别说她是个可撵可卖可送人的妾,就是三媒六聘的正妻,出了这事那也是死路一条。那是一个聪明女人,那么疯狂地做了这么大的风险投资,要的便是更大的收益,她要的是什么?
钟灵拧着眉头,苦苦思索实在是想不出一个侍郎家的妾的最高理想是什么?当妾的不都应该以能挤掉正妻并取而代之为己任吗?可她干的这事哪里是想扶正,简直是想找死啊。
祠堂里的哭声渐歇,只听得吴嬷嬷低声劝慰老太太的声音,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一会儿后,老太太拿帕子擦干净了脸,扶着吴嬷嬷站了起来,主仆二人走到钟灵面前,脸上都带着一种宁静祥和的笑看着钟灵。老太太拉着钟灵的手道:
“好孩子,累了一天了,今儿就别回你的院子了,跟祖母混着睡一宿,明儿还有好多事呢。”
寿熙堂老太太卧室那张楠木雕花的大床上,祖孙俩个毫无睡意地偎在一起说着话。
“什么?您和祖父就是当年那对夫妇?”
钟灵还带着点童音的声音在幽暗的卧室中响起,尽管老太太的表现和云掌柜脱口而出的知县大人的名讳已经让钟灵猜到钟家与庚娘有些瓜葛,也知道庚娘的孩子应该就是姑太太,可她却没想过庚娘的救命恩人就是自家祖父母。古人不是都讲究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而且女人涌泉相报的方式通常就是以身相许。按照云忠的剧本来说,庚娘已经是跟着恩人去做牛马了,可如今事实却是不仅让恩人给她白养了孩子,还把恩人家的铺子当成了她私人银行,简直是欺人太甚,有这么报恩的吗?怪不得姑太太也是那副德性,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只可惜了云大掌柜了,要是知道他的亲生女儿也是这么副德行不知该有多伤心。钟灵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对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叹息道:
“人这一生,通常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云忠听信李慧娘,不对应该叫钱庚娘才对,他听信了她的话,就是错的第一步,谁让他识人不清呢?现在无论怎样也只能受着。而我与你祖父听信了钱庚娘的话造成今天的局面不也只有受着?人啊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旁人。”
“可是我们家已经给她养了孩子,她干嘛还不依不饶,把手伸到我们家铺子里?她这样恩将仇报,就不怕我们知道了把她的丑事告诉了张侍郎?”
老太太冷冷地笑道:
“那贱婢既然敢做定是不怕的,不知张侍郎家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所以她根本就不怕这事被捅出去。”
说着老太太坐了起来,一脸郑重地对钟灵道:
“那贱婢,既然把手伸到我们铺子,定不是光为了把云忠挖走那么简单,我怕她是想要我不得好死啊。”
这么严重。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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