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昏暗,床头的羊角宫灯发出豆大的光芒。远远地听到打三更的梆子声。钟灵看着一脸精神奕奕的老太太她知道故事没讲完,她是睡不成的,便懒洋洋问道:
“胡家的人来干什么?不是还不死心吧。”
“灵丫头,你真是个聪明的,跟你说话一点都不累。可不就是胡家不死心?得知你祖父与父亲上了京,就想着来糊弄我。”
“那年轻人是胡家的什么人?都跟你说了什么?”钟灵很好奇,这么无耻的人还真是少见,用不入流的手段抢了人家的前程,如今又想抢人家儿子了。
“那人是胡家的二公子。跟我夸了半个时辰他的妹妹,又夸了半个时辰他家的势力,说只要这门亲成了,你父亲的前程就包在他家身上。还说他们家在京城有所大宅子,让我写信给你祖父,让你祖父与父亲去那里住,等等就是这样的话。”
“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现在说这事还太早,一切都等你父亲考完了再说。便把他打发了。”
钟灵点了点头又问道:
“然后祖父就接你们上京了?”
“然后我们就上京了。”
“那姑太太呢?”
“她啊。”老太太嘲讽地笑了笑道:
“她看上了胡家二公子。进京的一路上就撺掇我跟你祖父说,我没答应。进了京她就去找你祖父,被你祖父骂了个狗血喷头。她又去撺掇你父亲娶胡家小姐,打着亲上加亲的主意。直到你父亲遇上了你母亲两人成了亲她才算是死心了。”
钟灵暗自心惊基因力量的伟大,又庆幸后天教育还是起了一定的规范作用,没有让姑太太像她妈似的那么变态。
老太太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疑惑终于水落石出,憋在心里多年的话,也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如今心满意足的她终于困了,一会儿便睡着了。而听了自家祖父超级大八卦的钟灵却有些睡不着,她在想说来说去是钱庚娘对不起自家,怎么还敢义无反顾地蹦跶出来找自家麻烦?只是等她睡过去时,也没想出钱女士这么做的合理解释。
钟灵觉得自己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洒扫洗漱的声音,天亮了吗?钟灵迷迷糊糊地想着,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刚觉得自己沉入梦乡,便觉得有只手在摩挲着自己的脸,她蓦地睁开眼睛,看到老太太正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她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道:
“这么快天就亮了,感觉好像都没睡过一样。”
“都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
“是我喜欢听,只是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云伯说。”
钟灵有些为难地道。
“怎么说?实话实说呗。总不能等着让那姓钱的贱人继续蒙骗他吧。亏她好意思,明明生了个女儿,偏偏说是男儿,如此蒙骗人她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老太太愤愤地道。
“我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又找上我们家?要说是她对不起我们啊,她怎么还敢来找我们的晦气?”
“那个贱人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我想她是觉得当初费尽心思也没进了我们钟家的门,最后还那样灰头土脸地走了,必是心里恨着我们呢。”
钟灵细想了想也许吧,有些人就是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错的都是别人,都是人家对不起他。
祖孙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在丫头们的服侍下起了身。洗漱过后传了饭一起吃了。在等云忠的时候,钟灵对老太太道:
“祖母,我想着不如先跟云伯把店铺的事情说清楚,再说钱庚娘的事。我怕云伯知道真相乱了心神。”
“你说得是,就按你说的办。”
这边二人刚商量妥当,那边云忠就进了门。给老太太请了安,见过了钟灵,老太太便赐了座。钟灵也不跟他寒暄直接进入正题,问道:
“云伯我们先说铺子的事情,然后再谈张府小妾的事,你看怎么样?”
云忠也知道钱庚娘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说完的,便点头道:
“就按姑娘说的办。”
“我想知道为什么云记绸缎庄往府里交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以云伯的为人,即使很需要银子也不会让东家吃亏,何况云记一年的进项那么多,即使一年多交府里千八百两也算不得什么,为什么云记进项多了交府里的反而少了呢?”
听了钟灵的问话,云忠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他就知道拥有云家血脉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个问题。他清了清嗓子道:
“这件事是姑太太让我这么做的。”
钟灵与老太太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又一齐把目光转向了云忠。云忠见状接着说道:
“钱庚娘找到我的那一年,为了能从她嘴里知道我那孩儿的下落,我便大江南北地跑寻找好的货源,当年的进项就高了很多,我送府里的也就跟着多了。后来姑太太当家找到我,跟我说以后往府里少送点,多出来的她七我三分了,双方都有赚头。我开始不同意,她便说如今钟府是她在当家,老太太早都不管事了,她想换个人或者撵个人谁也说不出二话。如果我答应了她,云记一切她都不过问,只给她分银子就成。毕竟云记是大小姐留给哥儿姐儿的产业,就算是不为我自己,我也不能让她找人插手云记,一年不过给她千八百两的,能把云记保住我也算对得起大小姐的托付。更何况当时我正想借着云记,多赚些银子,听她这么说,我便说银子我就不要了,只要云记她不插手就行。只是她的胃口越来越大,云记送过来的银子总要先过了她的手才能上到府内的账上。不过好在她对商业一窍不通,尽管去过几次铺子,却看不出铺子真正能盈利多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说道这里,钟灵知道云记绸缎庄的账目差不多全对上了,放心之余又暗暗摇头可怜的云伯啊,在得知姑太太是他女儿时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往后要怎么自处?她看了看老太太,见到老太太嘴角挂着一丝奇异的笑,不由得心里一沉,担忧地望向云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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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到,不多说了,只觉得自己好辛苦,好累。二更还是下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