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深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佛语曰:杀生即是造孽。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双手也会沾上他人的血迹。而此人,还是大徽朝的公主。
锦月宫前,姐姐抓住我的手,神情严厉,声音中却带有一丝哀求:“轻情,你我二人姐妹一场,算我求你,就当为了苏家,也千万别把今日之事告诉他人。”
我看着眼前一身华服的女子,我的同胞姐姐,当朝的贵妃娘娘,想到她才刚的所作所为,心中只觉一片凄然。见我垂下双眸,姐姐轻拥住我,在我耳边幽幽道:“我知你怪我,可我有什么办法,既让她知道那件事,除了灭口,我还能怎么做?你不忍心见她死,可难道你忍心看着姐姐为此丧命?看着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轻情,我别无选择,你莫要怪我......”
是啊,只能这么做,谁让她知道了苏贵妃肚子里怀的并不是龙种,为了苏贵妃的荣华富贵,为了苏家不被连累,即使是长公主,也只能永远沉睡在兰月湖底。
“娘娘,她是无辜的......”我轻轻道,心底一片黯然。
“是我不好,”姐姐温柔地轻抚我的脸庞,声音温婉动听:“是我求你把红花带入宫中的,结果没想到她竟有所察觉,跟随于你,撞破了我们的秘密。轻情,听姐姐一句,瑶成公主现在已经沉睡在兰月池底了,只要你不说,此事便不会被他人发现。”
我低头默然不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若我没有带那东西进宫看望姐姐,也许事情便不会被瑶成公主撞破,姐姐也就不会为了守住秘密而杀人灭口。
如此思绪万千,浑浑噩噩出了宫,回了府,却不敢去见爹爹和娘。离开锦月宫前,姐姐嘱咐我要守口如瓶,可现下我心中却是焦躁不已,怕若是见到爹爹他们会忍不住说出事情始末。爹爹虽位居丞相,可为人一向刚直不阿,如若得知此事,不知能否承受得了如此打击,我甚至不敢想这事若是败露,苏家会有怎样的下场。
独自呆在卧房,掩面而泣。姐姐不再是曾经那个温柔可人的苏府二小姐,我大约此生也不会忘记,当看到被打晕的瑶成公主缓缓沉入兰月池底时,她脸上露出的安心与安稳的笑意。
神思恍惚地卧在榻上,直到丫头小梅在外面敲门唤我,我一怔,听得她在外头道:“三小姐,顾大人来了。大人夫人请你过去。”
顾明远顾大人是刑部尚书,也是我爹中意的未来女婿,每回他来苏府做客,爹爹都要知会我出去见礼。可今日我心神不宁,亦不想见任何人。便应了小梅一声,说今日太累,不去了,让她转告顾大人莫要见怪。
可过了大约半柱香,爹爹的如夫人却来了,她满脸笑意对我道:“三小姐啊,顾大人昨日才风尘仆仆从宁州回来,今日便来了苏府,老爷让我来知会你一声,小姐可不要失礼了才好。”我这时这才想起顾明远上个月是奉圣旨去了宁州公办。
强打精神,收拾了妆容,便与她一道去了。一进正厅,便看到一身官服,正笑着饮茶的的顾明远。我心绪不宁,只是淡淡问候一声,便立于娘的身侧。他似乎也看出我有心事,只是与爹爹聊一些宁州城见闻,目光偶尔从我身上扫过。
不多时,他便起身告辞,爹爹便笑着让我相送。娘亦轻轻扯扯我的衣袖,我领命而去。
与顾明远并肩走在苏府长廊,后面只跟着几个下人,他不语,我亦沉默。
待到了门口,我道:“顾大人慢走。”
他点点头,我欲转身离去。他却突然拉住我,我怔了怔,“大人?”
手心一热,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这是宁州启安寺所得,物件虽小,但据说却是逢凶化吉,避邪之物,有定神只用。”他淡淡道。
“多谢大人。”
他“恩”了一声,看了我一眼,便走出府门。
一身疲惫回到自己卧房,梳洗过后便沉沉睡去。
梦里竟是瑶成公主浮在兰月池上,声声质问我为何与姐姐合谋害她。午夜惊醒,冷汗淋漓。我轻轻喘息,目光在屋内游移,最后定格在顾明远送我的玲珑木盒上。
此时我早已睡意全消,索性开了窗,静静坐于窗边,打开顾明远送我的木盒。没料里面竟是一只晶银剔透的貔貅,被金线穿着,躺在正中。
貔貅是上古神兽,能逢凶化吉,许多富贵人家家中都摆放着貔貅镇邪。爹爹的书房里也有一只,不过是上等檀香木刻的。
那玉石貔貅雕刻的极是精细,纹路脉络清晰可见,我轻拂过,只觉冰凉入骨,想到顾明远说此物能够安神,犹豫了一阵,将其佩挂在了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