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翻脸后的首度交锋
进教室时在门口撞见袁皆非，我和她面面相觑，堵在门口，谁也不肯侧身一步让对方先走。
“应该你让！”她一字一顿地说。
“凭什么？”她以为我还是半年前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对她唯命是从的盛夏吗？
“你只有资格让别人。”她用她惯有的尖酸刻薄的口气说道。这种口气我已经习惯，她在未变坏之前别人也会用“美丽”“善解人意”这类的词语来形容她，可现如今，“尖酸”“刻薄”已成了她的代名词。
“别想！”我冷冷地说。
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位要进出的人，沈芊芊包括其中，她站出来说：“一人让一步好了。”她这是想当好人还是想挑起我俩的战争？
“你觉得我有可能让吗？”袁皆非疾言厉色地说，在她的世界中，只有别人让她，哪有她向别人低头的道理。
沈芊芊咽了咽口水，转而对我说：“盛夏，你就让一下，你看这么多人要进去……”
“滚！”我大声对她说，喷了她一脸的唾沫星子。
她见自己说话毫无份量，便悻悻地退到一旁。反正我耐性足够，倒不怕和袁皆非耗。我知道她的要害在哪，我决定戳她的痛处。我逼近她，眉飞色舞地说：“听说你和恒远分手了？”
她的脸色突变，双腿微微颤抖，她只要一紧张就会颤抖，这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接着说：“他现在每个星期都在教我滑冰，有他在我可是连一跤都不会摔噢。”她的脸色越难看我心里就越高兴，“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两年了吧，不知我两个月能不能把他搞定呢？”
“你……”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人群中又派出了一位说客，是裴明启，想必他也听到了我刚刚说的那些露骨的话了。
“你让让。”裴明启若无其事地说，似乎没听见我刚刚说的那些挑衅话。
“不！”我断喝道。他应该站在我这边的，绝不能帮袁皆非逼我低头。
他端出班长的姿态说：“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他竟然说我撒泼，我忍住心痛问他：“那你是帮她咯？”
他望了望一眼周围的人说：“我帮他们，难道你要他们在外面上课吗？”
也没等我回答，他就拽开了我，我踉跄一下跌到地上。所有人蜂拥而入，空荡的走廊上只剩下我和裴明启，我抬头望着他，一言不发。
一阵寒风吹来，凉丝丝的。我脖子上的围巾只剩下一半搭在肩上。裴明启望了我许久，最终将我扶起，说：“你怎么变成这样？”
“问你啊！”我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便进了教室。
上课时，我仰着头正在神游太虚，一个纸团砸在我脸上，我愤愤然朝四周望去，只见乔冉向我吐舌头。换作别人，我一定抄起几本字典扔过去，我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光昊中午会来我家弄蛋炒饭。
我回头望向苏昭中，他正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我不由得同情起他来，他为人很好，却改变不了我讨厌他的事实。他属校园款爷级别的人，出手阔绰，对乔冉从不吝啬，而且他家教很好，所以不许乔冉和我们这群恶女腻在一起。他公然表态，他厌恶——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讨厌”，是“厌恶”——打扮得花枝招展又不爱学习的女生。这就是我们一直都对他没好感的原因。
一放学，乔冉就直奔出了教室，她要先回家准备材料。我和辛茹意还在教室慢悠悠地把没吃完的零食消灭完。
我示意她看看肚子上凸出的赘肉，说：“先看看这里再做决定吧。”她低头看着肚子，犹豫了。我拍手大笑，“总有一天范维亿会抛弃你这个肥婆的的。”
她瞪着我，没好气地说：“如果是这样，那也是被你这只狐狸精夺了去的。”
我哈哈大笑，擦嘴起身。走出校门看见光昊，我说：“走吧，乔冉在家等着吃你的蛋炒饭呢。”
他满脸懊丧，说：“我都快成厨子了。”
“差不多啦！”我们打着哈哈来到乔冉家。她系着一条可爱到吐的卡通围裙出来迎接我们，还扬言要拜光昊为师学厨艺。我们差点没昏过去，我深知乔冉和苏昭中都是不知蛋炒饭是先放饭还是先放蛋的人。我双手做揖，说：“你就别折腾了，我们可是看在光昊的面子上来的，你可别让我们折回家。”
在我们的打击下，乔冉决定奖厨房留给光昊。不久，光昊端出了蛋炒饭，第一碗就递给了我。我满心欢喜地伸出手要去接，乔冉却重重地咳了几声，我望着她，双手僵在空中，不知该不该接。辛茹意才不管个汇总的人情世故，伸手就从光昊手里接过蛋炒饭，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光昊干笑了几声，转身进厨房给我和乔冉一人端了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进口之后，让我也有种要学做的冲动了。
辛茹意嚼着饭，若有所思。我敲了敲她的脑袋，说：“在想什么哪？”
“想范维亿。”
“那种男生有什么好想的。”我不屑。
她瞪着我，因熬夜看小说而长出的眼袋在她用力的鼓动下扩张成两个口袋。
我耸耸肩，不做反驳。
乔冉提议道：“以后让范维亿也学学蛋炒饭。”
“不，我要让他做本色的自己。”在这点上，辛茹意显然更理智，不会因为一碗蛋炒饭就把自己卖了。
“有前途！”乔冉夸耀一句后把头转向了我，“你呢？要不要让某人学？”
她们都不知道该在“我的男友”中放入哪一个男生的名字，我说：“不用了，因为我要做个某人吃。”
雨过天晴，裴明启在黑板上写完最后一行打扫操场的同学名单。袁皆非和钱娆文被安排扫操场。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即将爆发，摆个最舒服的姿势做好观战的准备。
袁皆非表现出明显的不满，说：“操场那么湿，你让我怎么扫？”
钱娆文知道裴明启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是就我们两个女生，难度太大了吧。”袁皆非说。
我嚯地站了起来，说：“上个星期在下雨我和韦怡都打扫完了，我们同样是女生，你不会连这点事都干不好吧。”
她愤愤地望着我，我朝她抬起下巴，眼中满是不屑，我和她的斗争才刚刚开始，以后会更加精彩的。
“我去！”她说，然后和钱娆文提着垃圾篓，气愤地走出教室。
裴明启被我带坏了，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了。以前如果碰上不愿打扫卫生的同学，他会二话不说的帮那位同学打扫并且不会告诉老师，可是现在，他会把最脏最累的活派给最讨厌的人，并且不容他们拒绝。我就是个祸害，十足的祸害。
仔细想想，裴明启好像没有什么确切的理由可以讨厌钱娆文，照片也只是怀疑是她上传的，并不能确定，可就是这个“怀疑”，让她成为裴明启的眼中钉。
下课，我踩着坑坑洼洼的地来到操场，看见袁皆非和钱娆文猫着腰在水泥地上揭着被水吸附在地上的纸片。袁皆非那双漂亮的手沾上污水和泥巴，我看着她躬着的背，想起她平日穿着高跟鞋，自上而下看我的神情，高傲，不可一世。
我站在原地，眯着眼望她们。当初我也是像裴明启那样的好学生，后来认识了袁皆非，学会了一些不该学会的事情，渐渐脱离了原来的世界。可我并不认为是袁皆非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反而觉得是她让我恢复了我的本来面目。裴明启一直让我做个乖乖女，认为那才是我应有的身份，殊不知，“乖乖女”只是人生客串的一个反差最大的角色，也许就是因为这一次客串，让“乖乖女”成为我过去生活的定义，就连父母也时常会感叹，我们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裴明启也感叹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每当这时，我就想告诉他们，我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感觉有人向我走近，回头一看，是恒远。从看见他起到他走到我面亲，我就一直盯着他浮想联翩。
他是我认识的男生中最成熟的一个，他不会像其他男生那样，为了吸引女生的目光而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钢铁超人，身上戴着耳钉项链戒指裤链，走起路来哐当响。他什么也不戴，穿着很简单，虽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感觉不舒服，可现在看起来挺顺眼的。手机和照片的事已经过去，和他见了面也不像以前那样吹胡子瞪眼。
“你怎么来了？你们应该很忙才对。”我说。
高三的学生整日埋头于题海中，昏天暗地，就他还有闲情四处逍遥。
“反正我是没什么前途了，那么拼命干吗。”他轻描淡写地说。样子依旧像痞子，看上去却不那么讨厌了。
我笑笑，像他这样，考不上大学是理所当然的。
他望着袁皆非，说：“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我想每个人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你和裴明启在一起？”恒远突然问。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他。他浅浅一笑，“他很幸福吧。”
待我反应过来后说：“没有，我没和他在一起。”
和裴明启交往的事传得很快，可已分手的消息却凝滞不动。
“没有？你骗我吧，妹妹？”恒远突然这样称呼，让我受宠若惊。妹妹？恒远也只是拿我当妹妹而已，而袁皆非却以为我和她最爱的人暧昧不清，并因此和我翻脸。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想什么？”他提高分贝对我说。
“没什么，妹妹就妹妹吧，反正你比我大。你和袁皆非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凝视远处的袁皆非说：“就这样吧，分手也是件好事，她的心不会专属于某一个人。”
其实恒远的想法错了，袁皆非的心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她会想要拥有很多个，是因为她怕有一天失去最爱的时候自己会变得一无所有。
沉默许久后恒远叹息道：“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后悔就好了。”
“后悔什么？”我不解，“是后悔和你在一起了还是后悔和你分了？”
“都有。”
晚上，我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学校里晃悠，却在走过小花园的时候看见了光昊，他正坐在石椅上仰望深蓝色天空。
光昊在我心里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虽然帅，可是却桀骜霸道，不讲理。可似乎他不在乎我对他的看法，不曾想要改变，每次见到他时依旧是一副疲疲沓沓的样子。
我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他好象很失意。这年头，谁都喜欢用伤感来掩饰自己。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不知他是没发觉我来了还是故意装作没看见我，我坐了半天他也一动不动，视我如真空。我忍无可忍，大声说：“你身边有个人哪！”
他依旧保持抬头望星的姿势，面无表情地说：“你身边也有个人！”
我愣了一秒，“那你干吗不理我？”
“在想事。”
难得看他这么认真的想事，倒是颇感兴趣，连忙问道：“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他犹豫了很久，说：“我觉得我应该找个人来跟我一起看星星。你说，我该不该找？”
“……也学你可以试着回头去找袁皆非。”恒远把她甩了，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不！我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消遣。那些和她在一起的男生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吧。有个既漂亮又张狂的女生当女朋友，一定会引来别人的羡慕和嫉妒的。”
没想到那些男生和袁皆非交往的原因是这个，我说：“学校还有很多女生，她们……”
“她们会愿意吗？”光昊逼问我，却始终不看我一下。他是个既多情又博爱的男生，倾慕他的女生数不胜数。
“会！一定会！”我说。
“那你呢？你会答应吗？”他转过头，望着我，眼神中有种复杂的情感快要将我压倒。我受不了，躲避着他，望着天空。
“你不喜欢我吗？”他靠近我，急切地问。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我耳边环绕。我起身要走，他却拉住我。我被迫顿在原地，背身望着黑乎乎的远方。
“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事实就是我不喜欢他，若硬要我说我心里住着一个喜欢的人，这人只可能是裴明启。
这时，一束昏黄的光线射向我们，同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谁在那边？”
这是学校巡查的老师，我和光昊都感到不妙。孤男寡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动手动脚，传出去的话我和光昊就真是没脸见人了。
女老师握着手电筒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和光昊早已松开了手，他低声说：“分头跑！”我正有此意。当女老师离我们只有三步之遥时，我和光昊分别窜入树丛，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
逃出学校之后，我和光昊扶着电线杆气喘吁吁地大呼过瘾，接着就去烧烤摊准备大吃一顿。
“刚刚真刺激！”我边吃边说。除了袁皆非之外，我发现光昊也是个很过瘾的人，也难怪他俩会搞到一块去。
“说不定没有学校就在传这事了。”他说。
我大笑，尽力用气氛去掩盖在小花园的事，说：“很有可能噢！”
他也跟着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我们都沉默了，低头略有所思的吃着东西。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第二天来学校时，我们之中最八卦的辛茹意一见到我就慷慨激昂口气如同收到情书一样地说：“盛夏，你知道吗？昨天灭绝师太在小花园里看到有学生约会哎。”
“Sowhat？”我情绪平平地说。换作以前，听到她跟我说这事，一定会十分亢奋地说“真的吗”“在什么地方”“接吻了吗”“男女主角是谁”“我一定要好好效仿一下”，可现在，这件事的女主人公就是我，我总不可能跟她说“灭绝师太看到的人就是我和光昊”，她知道了一定会逼我招供的。
没看到我的配合，她十分扫兴地说：“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这种事司空见惯，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你告诉我你怀孕了，我一定会给你十分激动的反应的。”我说着回到了座位，辛茹意带着韦怡一块跟了过来。她一屁股坐在了我已经奄奄一息的课桌上，我十分担心地抱着我的课桌，样子就好像辛茹意在食堂抢到了最后一份才。
要知道，辛茹意还没减肥成功，要是她多摇摆几下，恐怕我的桌子就要命丧黄泉了。我将视线从课桌移到韦怡脸上，发现她正阴森森地盯着我，并且好像已经研究了好一会儿了。
我惶恐地抹了把脸，生怕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旁的韦怡抓住我的手，也像辛茹意那样诡异地盯着我。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这种感觉无异于洗澡被人偷窥。我说：“干什么？我最近可没得罪你们。”
韦怡托着我的下巴，眯着眼直摇头，“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哪……不正常了？”
“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辛茹意一副质问的口气。
莫非她知道在小花园的是我和光昊？不可能，昨天她在和范维亿约会，哪有闲心会来学校。我眼睛眨巴眨巴地说：“在家吃饭看电视睡觉啊。”
“你会有这么乖？”她满是不信。
别说她，就是我自己也不信，我这个患末期性多动症的婆娘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干这些事的，但我还是死鸭子嘴硬，扬着下巴说：“当然！”
“我认识你这么久，知道你呆在家的时间持续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的，就算你大姨妈来了，你还是会和我们出来吃冰淇淋的。昨天晚上这么大好的时间，你会不出去和男生玩？”辛茹意俯视着我说。
我忍无可忍，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开！”
“坚！决！不！”
“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的三围写到黑板上去！”
话出不过三秒，辛茹意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乖乖坐好了。剩下韦怡还站在我身边，我绷着脸，说：“识相的就快点走！虽然你的三围写出来也没人会看，但我会把你写给历璀的情书贴到校门口去的。”
她不理会我的威胁，凑近我说：“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打了个冷战，我一定不会再相信她的鬼话。记得有一次在她家住，晚上睡得很死，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她告诉我，我做梦时说了句话——“我是鸡”。我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发誓不告诉别人，结果不出半天，这些朋友都知道我说了这样一句憾人的话。
“我一定不会告诉你！”我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我把这事告诉了她，她一定转个身就会队别人说：“刚刚跟你说的这件事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噢！”
韦怡悻悻地回到座位，不一会儿班主任便来了，课前例行做一番教诲。
“学校三令五申不能谈恋爱，可有些同学就是不听，偏偏要在这种不对的时刻做这种不对的事。”班主任慷慨愤激，唾沫星子横非。还没听到传闻的同学便大声问：“老师，发生什么大事了？”
“昨天陈主任在花园看见一男生和一女生，行为不端，想上前抓住，没想到让他们给跑了。”
尽管班主任说的“行为不端”名不副实，可我还是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发现我脸红了，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班主任身上。
“如果抓到了会怎样？”有同学问。
班主任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严厉地说：“报告家长，通报批评，从此不能再走在一起。”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过是牵了一下手，至于这么严重么？全班同学开始展开议论，也许在担心自己，也许在幸灾乐祸别人。我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实在是有种做贼心虚地感觉。
刚刚发问的男生自己也有鬼，悲愤地说到：“老师，你们不要棒打鸳鸯嘛。”
班主任瞪着他，说：“你小心别被我抓着，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载女生回家。”
那男生吐了吐舌头，靠在座位上装模作样地做作业。班主任接着说：“我知道我们班有这种情况，特别是某些女生，一点高中生的模样都没有。如果来学校不是读书而是来干其它事的，那不如趁早回家，省得在这浪费青春。”
他在说“某些女生”的时候，瞟了我和袁皆非一人一眼，她低头在做其它事，没有看见老师的眼神。
我立刻回敬班主任，死死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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