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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惊险之夜

晚上,我独自一人去路边摊喝酒,和袁皆非认识很久,我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却惟独没有学会喝酒。

第一次喝酒,我不知道该喝多少怎么喝。不知老板是认为我太能喝还是认为多给我几瓶可以多赚些钱,在我说“来点酒”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端来了五六瓶。

我握着啤酒瓶,直接对着瓶嘴喝。

又苦又涩的液体滑过我的喉咙,泛起一阵阵悲伤。

其实我最爱的只有裴名启,之前和他在一起时,出于自私的原因,只想把他留在身边,不管多么不择手段,不管用过卑鄙招数后自己会变得多卑鄙,我只是要他留在我身边。

桌子的一边已有三个空瓶,我的胃阵阵酸胀,不停地打嗝,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吐出来。

“老板,借你手机用一下。”我大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酒精作用,我觉得眼前的人都模糊了。

“干什么?”老板被我提出的要求吓到了,现在的社会还未和谐到路边摊老板会把手机借给随时拍拍屁股就走人的顾客。

“我要打电话。”

“那边有电话亭……”

“你不借就手机给我打电话就没有人来替我付帐了。”

此话一出,老板就立刻把手机掏出来给我。

这年头,连路边摊老板都有手机,还这么高级。

我嗤笑着按下了裴明启的号码。很奇怪,我只瞥过他的电话号码一眼,却牢牢地记住了。

“嘟”了几声之后电话接通了,“喂?”

是裴明启的声音,我沉默着,我只想听听他的声音,我许久未听到的声音。

裴明启再次“喂”了一声。

我依旧沉默。

“小姑娘,打通了没?”老板在一旁催促。

我心里咒骂着,祝他的店今天就被人砸。

裴明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后突然说:“盛夏吗?”

我怔住,握着手机不知该说什么。

“是盛夏就说说话行吗?”他的口气中带有一丝哀求。

我喉咙处一阵哽咽,捂着嘴“嗯”了一声。

“你在哪?我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我脱口而出,但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在胜利路。”

不想面对他而又想让他来找自己,所以只报出一个地名,若他有心,应该能找到我吧。

又是一阵沉默,他突然问:“你爱我吗?”

我握着一个新打开的啤酒瓶,心如刀割。

白天他和任亦纷窃窃私语又匆匆离去的镜头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我很想告诉他,我爱。

我问:“你和任亦纷什么关系?……老实告诉我。”

“……以前是她在追我,现在是我在追她。”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我的心还是一阵绞痛。

“既然你在追她,那问我爱不爱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爱我,那我们就和好……”

“不然呢?”我打断他,“如果我不爱你,你是不是就和任亦纷在一起?”

他没有回答。

“是不是?”我逼问。

“是!”他深呼吸说道。

“我不爱你!”我一字一顿地说,“不爱,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我渐渐失控,眼泪再次忍不住流了下来。

老板站在我旁边,手足无措地望着我,不知该不该来问我要手机。

我掐断电话,“啪”一声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老板连忙拿走了手机,心疼地检查着有没有被摔坏。

我埋头痛哭,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相信男生的屁话了。

“盛夏!”

突然听见有人叫我,抬头擦掉眼泪,看见恒远站在我旁边,他身边还站有两个我没见过的男生。

“妹妹呀,你怎么哭了?”恒远惊讶地问。

他这样一问我更是泣不成声了,低着头没有回答她。

老板想问恒远要酒钱,却见他长得凶狠,只得畏缩地站在一旁。

恒远的那两个朋友看上去也绝非文明人,盯着我低声讨论着。

“恒远,人家小姑娘哭得这样伤心,你不用安慰一下?”其中一个与恒远一样大的戴帽子的男生用猥琐的口气说道。

另外一个穿着橄榄绿外套的男生也跟着笑了起来。

恒远瞪了他俩一人一眼,说:“闭上你们的臭嘴,她是我妹!”

橄榄绿笑得极其狰狞,扯着大嗓门说:“恒远就爱来这套,都认漂亮的女生做妹妹,然后再发展成为女朋友,袁皆非不就是这样么。”

“哦——”帽子男做出一个十分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恒远皱着眉说:“不要打我妹的注意,她很单纯的。”

尽管我在哭泣,可听到恒远用“单纯”这个次来形容我时,还是觉得可笑。我单纯?和我有瓜葛的男生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这样也叫单纯?

橄榄绿嗤笑道:“现在还有单纯的女生?你少蒙我了。”

的确,单纯,是离我们很遥远的一种东西。

此时我已不太清醒,任凭恒远怎么说话我就是不回答。

恒远对我来说是个怎样的人物?先是我讨厌的人——因为他抢走了我的手机,他还是我和裴明启分手的原因之一,接着,成为我和袁皆非绝交的主要原因,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成了我哥,到现在,搞不清楚发展下去仍旧会是朋友还是会成为男女朋友。

一直站在一旁的老板憋了很久才敢上前对恒远说:“她的酒钱还没付……”

恒远看了桌上五六个空瓶之后问老板:“多少钱?”

“四十。”老板战战兢兢地说。

恒远惊讶,资着啤酒瓶说:“就这几个破瓶要四十?你以为你这个路边摊是星级酒店呀?给你二十就不错了。”他从口袋里翻了半天才凑齐二十元放到桌上。

老板愣愣地望着一桌的零钱,咽了咽口水,最终默默地收下了。

恒远继续把重点放到我身上,拍着我的背说:“哎哟,先告诉我怎么了,一见女生哭我就心慌。”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哭得更带劲了。我自己都怀疑,我哭还是不是因为裴明启了。

“恒远,把她带走吧,她在这哇哇大哭,过路的人还以为是我们欺负她了,弄得我形象都没了。”橄榄绿说。

我当然明白他想带我走的目的——带我去他们指定的地方,吃他们指定的东西,再干他们指定的事情,这类事情在袁皆非身上经常发生,我不可能会上当。

“只有这样了。”恒远说着开始拉我走。

我抱着桌子,宁死不动。

恒远又不想对我使用蛮力,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帽子男见恒远无能为力,便来帮忙拉我。我一人的力气远不及他俩的合力,我被他们硬生生地从凳子上拽起,朝一个方向走去。

“去哪啊?”恒远问。面对哭泣的我,他也变得很无奈。

“当然是去飞翔。”帽子男说。

“去飞翔?”恒远才意识到他俩图谋不轨,说:“你们俩可别乱来,她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女生。”

“得了吧。”橄榄绿挑着眉说,“你这小色男装什么正经,看见这么漂亮的妹子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就算没我哥俩你也会把她带走的吧。”

恒远被他俩点中要害却又不想承认,硬着嘴皮说:“哪有的事。”

恒远没有拽着我,全是那两个猥琐的男生在拉着我向前走。他不碰我的原因是他正在犹豫该不该把我带到飞翔去,还没做决定之前就由这两人拽着我。

他们把我带到了飞翔门口,我抱着柱子誓死不进,恒远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恒远,是你主动要我当你妹的,你就是这样对你妹妹的么?”我大喊。

他望着我,奋力做着思想斗争。

不知为什么,我在这时竟无一丝讨厌恒远,可是如果是袁皆非找别人来做这事,我一定会恨她入骨。

这就是男女在我心中的区别么?

“你们放开她!”恒远对这俩痞子说。

算他还有良心。

“恒远,你不想动她你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站在旁边别做声,如果你和我们一样,对她有意思,那你就过来帮忙。”

恒远来回望着我和这俩痞子,完全没有主意。早知道就不出来喝酒了,“酒后乱性”这个词语的解释应该是自己喝醉酒之后别人对自己乱性。

“喂,你们干什么?!”

我听到救世主的声音了,是裴明启,他到底找到了我。

恒远看见裴明启后很是惊讶,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快点放开她!”裴明启呵斥道。

拽我的两个痞子平日里就是没事找事,抽抽烟喝喝酒泡泡妞打打架,看见裴明启如此嚣张顿时来气,也不拽我了,直接走近裴明启。

“你谁啊?管什么闲事?”橄榄绿挑着眉说,越看他越觉得像憋了气的癞蛤蟆。

“我是她男朋友。”裴明启一字一顿地说。

这老变态搞什么鬼,说是我男朋友有用吗?弄不好还会把他连累了。

恒远怔怔地望着裴明启,疑惑地说:“你是她男朋友?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什么时候和好的?喂,姓裴的,你胡说些什么哪,我才是盛夏的男朋友!”

这两个都不是我男朋友的人怎么都蹦出是我男朋友这句话?我不禁觉得好笑。

恒远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不想出什么事的话就跟我进去。”

接着,他把我带进飞翔,拉到一个不大的包厢内,裴明启坐在我旁边,而他却和那两痞子在门外说话。

我在包厢内焦灼不安,就担心恒远出什么大事,很久后恒远进来了,低声对我说:“想出去吗?”

“当然想。”只要进了这种地方,就会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甚至还担心自己被解剖。

“那你就假装是我女朋友,然后我再把你护出去。”他一本正经地说,就好像我只有这一条生路似的。

“不!”我不假思索地说。之前因为他而和光昊假扮情侣,结果是弄的创痍满目,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恒远指着门口说,“你看那两人站在这里不肯走,只有你成了我的女朋友,他们不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才能出去,不然,你和裴明启都会遭殃。”

他说得好像很严重似的,不扮他女朋友我就出不去了吗?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怪怪的。

“这事有这么严重吗?不扮你女朋友我就出不去?”我眯着眼问,对他实在不抱多少信任。

“当然很严重,他们有两个人,而且飞翔是他们的地盘,我又不能和他们对立,你和裴明启是绝对出不去的。”

“要接吻吗?”不会像上次和光昊假扮那样需要接吻吧,我可不能再吃这么大的亏了。

我直白的提问令恒远一怔,他说:“不用,牵牵手就行了。”

还好,只是牵手。

说话间,那俩痞子离开了包厢,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趁这档会儿,恒远赶紧跟我说:“待会儿他们进来了,你就扮我女朋友。去跟那小子说,让他待会儿不要说话,惹火了那群人他就别想出去了。”他指了指裴明启。

裴明启一脸愤怒地盯着我俩,似乎不满我们如此近距离的说话,我过去向他说明原因后他的怒气才渐渐消去。

我原以为只要和恒远牵牵手假装情侣就可以安全的出去了,可是后来我意识到,我的相反是错误的。因为那俩痞子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人,看上去比帽子男和橄榄绿他们还要难以对付。他脸上毛孔过于粗大,使他看上去就像个猿人。他仔细打量了我几眼后问橄榄绿,“这就是那妹子?”

“是啊,不错吧。”橄榄绿谄笑道。

猿人一步步走近我,我被逼得紧贴在墙。恒远插在我们中间,对猿人说:“她是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猿人问。

让我很疑惑的是,猿人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神情很平常,若是猿人对我有企图,听到这话应该会很吃惊才对,怎么可能如此平静?

“她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橄榄绿过来问,奇怪的是他的表情也很平常。

“刚刚做的。”恒远说。

猿人沉默着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对恒远说:“脱裤子。”

什么?!不用接吻就脱裤子?这事情需要玩得这么过分么?

“如果她是你女朋友,你就脱裤子,做个爱来看看。”猿人说。

这远比当初假扮光昊女朋友时的“接个吻来看看”要恐怖的多。

“她真是我女朋友。”恒远牵住了我的手,“让她走吧。”

“不行!我不相信你说的鬼话。”猿人说话的时候浓密的双眉一挑一挑的,我真怀疑他父母是不是未进化完全的猴子,所以才生出他这么个猿人。

“你要怎样才相信?”恒远貌似很无奈地说。

“我刚不是说了吗,脱裤子。”猿人说得如此轻松,却让我的心无比沉重。

我相信恒远一定不会这样做的,他也是想让我出去。

“好!”恒远竟然同意了。

我望着他,惊讶不已。

他开始解裤腰带,动作十分迅速。

我怔住,难以相信恒远会对我做那种事。

正当我的心快要跳出来时,裴明启起身用力推开猿人,拉着我跑出了飞翔。

我们在胜利路上狂奔,像踩着火一样。

出来后我埋怨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和危险?如果你动作慢了,我们没有跑出来,你会被他们打得很惨的。”

“那也总比你被他们糟蹋了好吧。”

郁闷至极,我又买了几瓶酒到乔冉家去喝了,她见了我十分惊讶,“你怎么这么狼狈,发生什么事了?”

“差一点我就完了。”我边说边打开啤酒瓶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之前的醉意在折腾一阵过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乔冉极度好奇的眼神中,我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她听后半天合不拢嘴,十分惊讶为什么在我身上总会有这些惊心动魄的事发生。片刻之后她说:“这么说,是恒远救你的咯?”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他,恐怕我现在正躲在哪个无人的角落里寻死觅活哪,“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他们是认识的,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希望是这样了,我往她家沙发上一躺,看来今碗又要住在“外婆家”了。

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脖子和手上起满了红疹,我问乔冉:“你家的沙发上不会布满了真菌吧,看把我侵噬成什么样了。”

“不懂就不要乱说,走,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你去上课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红疹没事吧?”乔冉趴在课桌上问我。

“没什么大事,酒精过敏而已,扎了一针。”我说,“我兜里的资金不够,就没上大医院,那多贵啊,一个感冒头疼开的药比得了癌的药还多。我去的是一家私人诊所,给我看并的是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没有七十也有六十八了,我说我怀疑身上起红疹是因为酒精过敏,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你喝酒精了’,我当时就愣了,在想她是怎么当上医生的。”

“小诊所里竟然有这等人才。”

“如果有一个女病人对她说‘我怀疑我怀孕了’,你说她会不会睁着灯泡似的眼睛问她‘你怎么怀上孕的,示范一下来看看’。”

乔冉一本正经地说:“很有可能。”

“改天你怀了苏昭中的小杂种后可以去那小诊所拜访一下那个可爱的老太太。”

“咦——”她露出嫌弃之色,“我想我不会有那倒霉的一天的。”

放学后,我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意外碰见了裴明启。他本骑着自行车,看见我后就下车和我一起走。

我没有和他说话,他也无言着。

沉默许久过后他说,“那个……过敏,没什么大碍吧?”

两人的关系不如从前,说话的口气也夹杂着生疏。

“扎了一针,没事了。”

我很奇怪,他怎么有时间和我一起走路,不是应该去陪他的乖乖女友么。

“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伤心又伤身。”他说。

我没有说话。

身,是我自己要伤的,心,却是他伤的。

我慢慢地走着,他迁就着我的速度。

车轮滚得很慢,一辆辆汽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留下的冷风吹得我心凉。

“你和任亦纷怎么样了?有个既乖巧又漂亮的女朋友是不是特又面子呀?让别人又嫉妒又羡慕的。”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尖针,狠狠地刺在他的心口上。他侧过头望着我,我却没有去迎视他的眼神。

“你……”

他开始对我无语了,他不是在该习惯了吗?习惯我说话带刺,习惯我心机雷重,习惯我报复心强,现在身边有了个温柔体贴的女友就开始接受不了我说的几句讽刺的话了。

我无聊地东张西望,看见任亦纷就在我们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我看不见她的眼神,却凭感觉判定她瞪了我们许久。我回过头,笑着对裴明启说:“你还是离我远点吧,你女朋友在后面看着你哪。”

他猛回头,看见任亦纷后脸色都变了。

男生总是爱在已拥有的时候再去招惹另一个,似乎认为女友的数值证明着自身存在的价值。

裴明启的脚步变缓,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大步向前走。

我们这一代学生在学校的学习时间被安排得十分紧密,几乎无长假休息,绝大多数同学都是掰着手指在盼三个休息日:五一、十一和运动会。只有迎来了这些日子,我们束缚的灵魂才能得到解放。

我们这堆人,都未参加任何体育项目,买了一大堆零食和借来一大堆小说,准备在运动会上消灭。男生大多数都参加了篮球比赛,乔冉用心良苦地找来一大帮女生,说是要在篮球比赛上给苏昭中加油。不过不知苏昭中会不会领这个情。

韦怡把我拉到空无一人的教室,手里还拿着历璀的运动服。

“外面多热闹啊,干吗到教室里来?如果不去的话,那些零食就会被辛茹意那个婆娘吃光的。”我埋怨道。

韦怡急急忙忙地从文具盒里找出一捆线,并附带着一根针。她家里是开服装店的,备个针在学校给同学缝缝扣子很正常。

“干什么?帮历璀补衣服吗?”

“他衣服的袖口脱线了,我帮他缝缝。”她说着穿针引线开始缝补。

我撑着脑袋坐在她对面感叹,“娴淑啊!”

她笑着白了我一眼,“如果你家里是开服装店的,说不定你还会给自己缝制超短裙咧,而且还是布料很少的那种……”

我用厌恶的眼神瞪着她说:“龌龊!”

“龌龊的是你吧。”

不一会儿,她缝好了,把针往字典上一插,扔下一句“帮我捆好线”就捧着衣服奔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竟能让韦怡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给男友缝制衣服。

我捏着细针玩弄了一阵,突然有个想法。

我来到袁皆非的课桌前,拿出了她放在抽屉里准备下午长跑穿的运动裤……

运动场上人声鼎沸,我捂着几乎快要被震聋的耳朵来到我们班的所在区域。

“你怎么才来呀?”韦怡拍拍身旁的位子,我走过去坐下,说:“我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把那根针一同扔了,在垃圾篓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给你放回文具盒里去了。”

“不是吧,为了一根针你把整个垃圾篓翻了个遍?”

我狠狠点头,“你用那根针给历璀缝了衣服,说不定你会把那根针当成爱情纪念品来珍藏,所以就拼了命的把它找出来了。”

韦怡感到很不可思议,摇头感叹道:“这幸好是扔在垃圾篓里,要是扔在大海里,我看你怎么捞。”

篮球比赛的时候,乔冉拉着一大帮女生去当拉拉队,在球场上不顾形象地大喊“苏昭中加油苏昭中加油”,叫得我胃都痛了。我和韦怡辛茹意这俩人站得远远的,生怕一块遭了秧——被别人当作是和乔冉一伙的。

“真丢脸!”辛茹意挥着汗说,“范维亿打篮球的时候我也没这么激动呀,乔冉到底是有多喜欢苏昭中呀。”

韦怡双手环绕在胸前,冷眼道:“你不知道,乔冉是掏心掏肺的在喜欢苏昭中那小子的,我们这群人中除我之外就数她最专一了。”

的确,我们都不是专一的人,或许可以说,我们都是不负责任的人。“喜欢”或者“爱”只是我们对别人暂时的一种行为,等时间久了,之前所说的“爱你永不变”“只喜欢你一个”便会像往事一样随着时间渐渐被淡忘。

“她太伟大了。”我严肃地说。

辛茹意瞥了一眼我们和乔冉之间的距离说:“我们太渺小了。”

此话一出,我和韦怡立刻上前紧挨着乔冉,和她一起不顾形象地大喊:“苏昭中加油,光昊加油,裴明启加油!”

我们喊到嗓子都哑了的时候比赛也结束了,我们班惨败。由于比赛时我们这群人的呐喊声最大,导致在比赛结束后别人都用鄙视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中午吃饭的时候,韦怡埋怨道:“太丢脸了,我们班的男生打篮球怎么可以打得这么烂?”

“不是我们班太差,是那个班的人太强悍了,你看他们的队员,个个身强体壮犹如马的,我们班的男生站边上就像小弟似的,光是阵势上我们班就弱了一大截。”我说。

“他们应该去踢足球。”韦怡说。

“那也不行。”辛茹意说,“我们班男生的脚那么臭,踢足球只会让我们更丢脸。”

悲哀,我这才发现,我们班的男生除了耍酷之外竟如此无用。

“如果相扑普及到了学校,你可以去参加嘛。”韦怡眉飞色舞地对辛茹意说。

“真的吗?”辛茹意以为韦怡在夸她,手托着脸像朵花似的笑。

“当然啊,只要重量级的人物才有资格去相扑,你够重量,当然可以去了。”

辛茹意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鼓起的鼻孔预示着火山即将要爆发。

最精彩的时刻来了,袁皆非马上要去跑女子三千米了,这对于一辈子都在跑的她来说无疑是小菜一碟。

我坐在观众席上得意洋洋地望着她,眼神特别注意在她穿着的运动长裤上,不知待会运动场上会出现怎样的骚动。

辛茹意指着跑道上的袁皆非激动地说:“是袁皆非耶,她竟然参加了女子三千米,太强悍了!”

我冷眼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难以相信她跑的有多快。”

“就是啊。”韦怡说,“她好歹也是个飞毛腿,人再多她也能追上。”

十七年这么长的路她都追过来了,这区区三千米算什么。我说:“快看,这场比赛很精彩。”

参加三千米长跑的女生密密麻麻的站成一排,发令抢一响,她们就飞奔了出去。袁皆非成竹在胸,似乎第一名已属于她了,一圈未到,她一直在领先。

“看样子还不错哎,说不定她能拿冠军。”韦怡说。

“精彩部分都还没来,你急什么。”我指着操场,示意她认真看比赛。

学校操场的跑道是四百米一圈,跑完三千米需要绕着操场跑七圈半。这些人已经跑了三圈,袁皆非一直处在第一的位置,看她的样子似乎无任何异常,我不禁紧张起来。

观看台上也有为袁皆非加油的人,他们呐喊着都希望她能跑第一。

跑第七圈的时候,袁皆非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她捂着腰部神情十分痛苦。我死死盯着她,就盼望着她能倒下。

此时她已经落到最后一名了,可她还是不愿放弃,先前为她加油的人也开始唏嘘起来。

“她很不对劲。”韦怡说。

“长跑是靠体力的,她开始跑那么快,现在当然会落后。”我说。

还有半圈结束比赛的时候,袁皆非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她紧捂着腰,手渐渐松开,鲜红一片。

全场哗然,包括韦怡辛茹意在内的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袁皆非。

没人注意到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因为那是我的杰作。

“怎么会流血呢?”

“她受伤了怎么还可以坚持这么久?”

韦怡和辛茹意惊诧地自言自语。

坐在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开始躁动不安,指着躺在地上的袁皆非言论不止。

这时,在我意料之外的一幕发生了,光昊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抱起地上的袁皆非就朝医务室走去。

运动会结束后,校领导开始着力调查此事,究竟是谁把绣花针插到袁皆非的运动裤的裤腰带中去并导致她被刺数十下的?

这事是我干的,我将绣花针固定在了袁皆非运动裤的裤腰带上,在她狂奔时,针头会不停地晃动,从而刺破她的皮肤。不过,我只是想惩罚她一下,让她受点小伤,却没想到她会坚持这么久,以致于针头在她腰部刺了几十下。

吃饭闲谈时辛茹意说:“那人到底是有多恨袁皆非呀,竟会用这么狠的招去对付她。”

“恨袁皆非的人不计其数,有人会变态到用这种方法很正常啊。”韦怡说。

“虽然以前挺讨厌袁皆非的,但是现在看到她这样还是觉得她很可怜。”辛茹意面露善色地说,看见她是想有颗菩萨心肠了。

“别,你可千万别可怜她,一旦你同情她了,她便会过来反咬你一口,你在她身上又不是没看到过这种事发生。”我说。

韦怡斜视着我,“你很讨厌她吗?”

我严肃地说:“不是讨厌,是恨!你应该记得她在滑冰场的时候是怎样打我的吧,如果被打的是你,你一定会比我更恨她。”

“如果盛夏去报复袁皆非,一定不会只放一根针。”辛茹意说。

她说完还望了我一眼,似乎认为自己说得很正确,我只有配合着点头,心里却在苦笑,在她们眼中,我竟是这样的狠毒,看来我对袁皆非还太仁慈了点。

“你太了解我了。”我拍着辛茹意的熊背说。

“那当然,你有仇比报双倍奉还的做事原则我们都了解。”

我无奈了。

正当学校兴师动众调查“暗算”袁皆非的凶手的时候,裴明启找到了班主任,说这事是他干的。班主任当然不信,在他眼中班长裴明启是多好的一学生,“你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这事就是我干的,我敢向您发誓。”

班主任仍旧难以接受,“可是你为什么要害她?你和她有什么过节吗?”

“我和她素来不合,这是全班同学都知道的事,那天我在教室,正好看见她的运动裤放在抽屉里,她走后我就把绣花针塞到她运动裤的裤腰带中去了。”裴明启想了想,又补充道:“绣花针是我从其其他女生抽屉里找来的,她们经常会缝十字绣,找根针并不困难。”

班主任叹息,“你怎么能这样做呢,真是没想到,你说,我要怎样向上级报呢?”

“老师,你就如实向校长报告吧,事情是我做的,我应当承担。”

不出半日,这一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高中部,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课间十分钟的时候,乔冉来到我身边,惊讶地说:“那事竟是裴明启干的,太让我难以接受了。”

裴明启竟然说这事是他干的?!他知道那事是我做的吗?还有,他为什么要替我顶罪呢?

“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想到,我也不敢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真是人不可貌相,裴明启平时看上去多亲切友善呀,心理素质怎么会差到拿绣花针塞到袁皆非的裤子里去。而且,这种事不是只有女生才会做吗,他一大老爷们算计人也不该用绣花针吧。”

“不要再说了,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也许他有什么苦衷才会这样做的。”

这事一出,裴明启的名声立刻大坏,原先那些明恋或暗恋他的女生纷纷抛下好感开始攻击他。

“这人表里不一呀,亏我以前还那么喜欢他,想不到他会这样害人。”

“畜生!非人哉!”

“以后不要再喜欢他了,看到他我就想吐。”

“我的青春竟然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

每次听到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我就一阵揪心,觉得自己太对不起裴明启了。

我来到裴明启那,只见他一人拍在桌子上,身边没有任何“请教”问题的女生了,我的心又是一阵疼痛。我轻轻拍了拍他,他抬起头,面无表情。

这一刻我才觉得,不是裴明启欠我的太多,而是我欠他的太多了。我轻声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他不以为然地一笑。

他的无所谓让我心如刀绞。

“你为什么要替我顶罪呢?害你变成现在这样……”

“难道你要自己认吗?你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如果再加上‘针刺袁皆非’这一条,我担心你以后都会遭人唾弃。”

“可是这样却害了你,你本可以不认的,他们根本查不出是谁干的。”我在运动裤上做手脚的时候班里除我之外没有别人。

“我路过时都看见你在干这事,难保没有其他人看见。”

我感激地望着他,内心的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盛夏!”韦怡在座位上大声喊我,“那天我叫你把绣花针放到我文具盒里,你放哪了,我怎么没看见?”

我全身瞬间僵住了,全班同学都将视线投向了我。

空调机里的热气不断涌出,可我依旧全身冰凉。与我同在一个办公室罚站的还有裴明启,他站在我身边,表情冷漠。

“你为什么要替她顶罪?”班主任严肃地问裴明启。

他闭口不答,决定沉默到底。

“老师,是我求他替我认的,我担心我认了之后会遭人指责。”我说。这事最好不要连累到裴明启,我欠他的还不完。

“我到底该相信谁的说辞?你们一人一套说法,说不定明天还有第三个人来说这事是他干的。”班主任皱着眉头说。

“不会了,不会了,这事就是我干的,不会再有人来认罪了,我发誓。”我几乎是带着央求的口气在和班主任说话的,若不是为了裴明启,我绝对不会这样。

班主任想了很久,说:“这事我得和学校领导研究一下,你们先回教室吧。”

我和裴明齐慢慢离开,他走在我后面,一言不发。我说:“以后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来帮我。”

“我喜欢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扔下你。”

这是裴明启从办公室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正要偷笑,嘴角还未张开的时候,任亦纷出现了,她蜻蜓点水似的走到裴明启面前,说:“听说你替她顶了那事?”

他轻轻点头。

我暗自觉得可笑,裴明启前一秒钟还说喜欢我,后一秒钟他的女朋友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为什么?”任亦纷楚楚可怜地说,“她是你什么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柔体贴”的任亦纷么?我想她也是个演戏高手吧。

裴明启侧过头来望着我。

如果我喜欢他,他就不和任亦纷在一起——这是他先前表的态。

“不要再说了,我们走吧。”裴明启说着搂住了任亦纷,想拉她离开。可任亦纷就是不走,杵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我,冰冷的眼神就像两把飞镖,嗖嗖地射向我。

我无奈,又是一个和我一出场就是情敌的人。

我看得出任亦纷讨厌我,这很正常,我这种人贱到会让某群人一看到我就感到厌恶。

“怎样?”我抬着下巴挑衅地说。

“裴明启是我男朋友。”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嗤笑,以同样的口气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又没说他不是你男朋友。”

“离他远点。”

我耸耸肩,“你看到了,是他靠近我的,怪你自己太逊,才让自己的男朋友有机会去找别的女生。”

任亦纷噎了半天也找不到可以反驳我的话,只是瞪了我一眼,然后搂着裴明启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一阵绞痛,如果当初我说了喜欢裴明启,那么现在搂着他离开的就是我。

我被记大过了,因为针刺袁皆非的事,可我并不后悔,只要能泄恨,被记一大过又算什么呢。

体育课上,体育委员向老师报告袁皆非请假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我面无表情,只等着老师说解散。

解散后,我们几个来到树下,辛茹意问我:“那事真的是你干的?”

“全班都知道了你还问。”我白了她一眼。

“就因为她在溜冰场打了你,你就用针刺她?”

“用针刺她远比她穿着滑冰鞋踹我要轻得多,我说了我会报复,现在还没有结束。”

她打了个寒战,“你真恐怖!”

“才知道?”我不以为然地说,同时还踩碎了脚边的枯叶。

韦怡叹息道:“如果知道这事是你干的,我一定不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你要那根针。”

我笑笑,这事迟早要败露的,又不怪她。

“盛夏!”韦怡突然严肃地对我说,“我看你挺累的,不如按光昊说的,你们和解吧。”

光昊对袁皆非有感情,当然会希望我们和解,我咬咬牙,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一定要把她逼走!”

韦怡侧视着我,“你这样致人于死地,就不怕有朝一日别人也这样把你逼走?”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漫不经心地说。

过去,我会牢记;现在,我会把握;未来,我不在乎。

韦怡长叹一声,说:“盛夏,我真的觉得你将来会败得很惨。”

“无所谓。”

回家时在路上碰见光昊,他已经知道伤害袁皆非的人是我了,我并不打算躲他,径直迎了上去。

我们边走边聊,他说:“你怎么下得了手,都是女生,你难道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吗?”

“只是身上受了点伤,有什么大不了,我可是整颗心都被她弄得千疮百孔。”

“要是你不和她勾心斗角,你会变成这样吗?为什么不和解呢?”

“你说得简单,你以为和解就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吗?好比有两个人,他们之间素来风平浪静交情颇深,却因为一个小人讲了双方的坏话,两人就开始心寸芥蒂,即使后来这个小人走了,误会澄清了,两人的交情也不能回答从前,你明白么?也许曾经我和袁皆非都不恨对方,可是现在,我们恨对方都恨之入骨了。仇恨的关系是无法改变的。”

“难道你们就要这样斗下去吗?为什么女生就爱勾心斗角呢?”

“我和袁皆非的勾心之战是无法停止了,只有当我们之一彻底受到伤害爬出起来了,这场战争才会结束。”

他叹息,挠着后脑勺。

我玩弄着手指,说:“你喜欢上她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点头说是。

我嗤笑叹息,“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么?是你从一开始就骗我还是你根本没发现自己是喜欢她的?”

“都不是——只是博爱。”

博爱?他终于自己说出了这个次,他和袁皆非果然是一类人。

“包括我在内吗?当初你说要把谣言变为现实,也只是因为你博爱,想要得到所有女生吗?”

“换作几个月前,我会否认,可是现在,我承认,我真的会一次喜欢好几个。”

此时我十分庆幸和他早已分手,不然我会成为另一个袁皆非。

“袁皆非好可怜。”我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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