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晗不安地走进了房间,还未站定脚跟,就被老者劈头盖面地骂道:“凌家男儿顶天立地,担得起重任忍得住悲哀,你凌晗空长了这么大一副骨头架子,死了个女人就灰心丧志,躲到这犄角旮旯里来,像什么话?你用斗气开田吗,还是用武技锄草?一代大侠,沦落到山野村夫的地步,说出去辱没了你先祖的尊严!”
凌晗听他说到凌家,这才认出这个老者竟然是追随先祖凌昆的弟子胡鹰。当初自己因为妻子死于江湖争斗,厌倦了尘世纷争,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躲到了这个偏僻的村子,没想到今日又遇见故人。“我种田锄草有什么错?你还不是隐居了么?”
“你没错,那是凌家相继死去的九十七口人有错?”胡鹰一言出,老泪纵横,他跟随凌昆三十六年,早把凌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没想到凌昆一死,凌家人陆续离奇死去,亏得自己号称八段高手,却眼睁睁看着凌家后代一个个死去而无能为力。
“什么……”凌晗浑身打了一个冷机灵,像是灵魂游离出体外一般,久久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全死了,爱笑的凌茹,小胖子凌河,捣蛋鬼凌正,都死了,一个都没留。”胡鹰嘴唇颤抖着,“我们连谁下的手都不知道,我愧对师傅,愧对凌家九十七口人啊。”
“不,你这个骗子。”凌晗揪起胡鹰的衣领,老者却像死鱼一般任他拎着,一动也不动。
“你还手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凌晗一拳狠狠砸在了胡鹰脸上。
胡鹰老了,脸皱得不成样子,凌晗一拳打下去,原本苍白的脸多了一片紫青,“你还手啊,堂堂八段高手怎么不动了?凌家死了九十七口人,你怎么没事?”
“因为我不姓凌。”胡鹰推开凌晗,软弱无力地坐在凳子上,他已经伤心过一阵了,现在不会再沉郁其中了,刚才只是回忆起往事,又突然漾起了一点激动。“师傅的后嗣子孙百人,只有你和凌云没了音讯,凌筑中了诅咒,成了半死人,其他的都死了。”
“是谁干的?”凌晗全身释放出一身紫红色斗气,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不知道,他们有的死于毒蛊,有的死于横祸,有的死于一种奇怪的伤口之下,却从没有人看到过凶手。最大的可能就是至尊毒草潜入了凌家,因为凌筑所中的诅咒,前所未见,就是裁决者兰斯博野用圣光返照也无法驱除,我只能用针灸之术勉强维持他的生命。”胡鹰回归了冷静,叹了口气,拿出一块破布来,“还有,凌茹死的时候留下了这个。”
凌晗泪雨洗面地接过破布,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展开,那破布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只有一点点红色的迹象,画了棵草的样子。
“至尊毒草,我跟你拼了。”凌晗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发誓。
胡鹰一巴掌拍在了凌晗脸上,“你想让凌家断子绝孙吗?我要你好好活着。”
“凌家死了这么多人,你要我躲在这里忍辱偷生?”凌晗已伤心到了极点,转身就欲往门外走去,却见一个小孩藏在高高的榕树上透过天窗偷看,本来以两人的修为,早该发现的,可是因为伤心过度,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凌晗抹干泪,走到榕树下,把小孩抱了下来。
“小峰,你都听到了?”凌晗摸着小凌峰的头,眼睛却不敢看他,因为泪水又要淌出来了。没想到盛极一时的凌家竟会被转瞬灭门,只剩下父子两相依为命。
小凌峰摇摇头,“我没听到,爸爸,我看见你哭了。”
“小峰,没有爸爸,你会怕吗?”凌晗将小凌峰紧紧抱在怀中,无声地流泪。
“凌峰不怕,爸爸,你要离开这里吗?我要跟着爸爸。”那时的凌峰,还带着点稚气。
“不是爸爸要走,是你要走。”凌晗强咽下泪水,顿了顿,编谎道:“那个坏老头,一定要你跟随他当药童,他才肯救村里的人。小峰,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乡亲们几十条性命,你会答应的是吗?”
小凌峰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的,鱼儿姐姐快不行了,我想要她活着。”
“爸爸,他是个坏老头,那他会不会害我?”凌峰还是有些担忧。
“他若敢害你,爸爸第一个就会把他打成肉酱。”说着凌晗一掌拍在榕树上,“咔嚓”一声,从树的主干处硬生生地折断,这一掌还只用了四段斗气,凌晗和胡鹰一样,是个八段高手。“小峰,你拿上这块玉佩,他若敢欺负你,你对着玉佩喊一声爸爸救我,爸爸就会变成老虎去教训他的,记住,这块玉佩只能使用三次,不到迫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去吧,去那个坏老头身边。”
小凌峰伸手接过,这是一块血红色透亮的玉佩,上面纹有一只虎虎生威的金色老虎,双眼傲视着外面的世界,仿佛欲打破玉的禁锢逃出来一般。对于爸爸的话,凌峰从来都深信不疑,把玉佩带着脖子上,凌峰三步一回头地向坏老头走去。
“你是凌晗的儿子?”在小凌峰面前,胡鹰锐利的目光变得慈祥起来。
小凌峰并不领情,只是带着怒火瞪着他。既然爸爸说他是坏家伙,他就肯定是个万恶不赦从头坏到尾的大坏蛋。
“你叫什么名字?”胡鹰像伸手摸摸小凌峰,却被他厌恶地躲开了。
“别碰我,爸爸说了,你若敢害我,他会把你打成肉酱的。”小家伙嘟着嘴,倔强地说。
“好,我不碰你,不过你爸爸也说了,要你跟着我的。”胡鹰心中的死结稍微松动了些,总算还给凌家留了棵独苗,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再让他受伤害了。胡鹰欣慰地看着这个小家伙,人还这么小,就能不屈不饶,有骨气,像凌家的汉子。
“我会跟你走的,不过你得治好村里人的命,特别是鱼儿姐姐。”小凌峰神色悲哀,不知道是为村里人,鱼儿姐姐的病,还是为爸爸的落泪,亦或者是为自己沦为坏人身边的药童而伤心,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