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湿着眼睛不忍回屋里,倔强地眺望着小路的尽头,心中强烈地希望看到胡老头古板的脸,可是天彻底黑了下来,鸟雀已然归巢,寒冬的夜里沙沙地下起了小雪,却始终没有老头的踪影。凌峰小脸早已冻得通红,整个人蜷缩着蹲在门口,看着天地之大,只有自己孤孤单单一人守着黑夜,心中的悲戚一点点化成泪水滴在雪地里,融化了洁白的雪花。
“师傅,师傅……”从梦中惊醒,凌峰双眼全湿了,他梦到胡老头被毒魔捆绑着,用巨龙拖回了深渊,怪物们用刺刀将他挑在高高的十字架上,用烈火烧成了灰烬。
“小峰,师傅在做饭。”那苍老而古板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凌峰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自己躺在被窝里,塌下还生着暖暖的炉火,一时热泪盈眶。胡老头端着饭菜走进了屋子,叹着气说:“你啊,怎么在雪地里睡着了?师傅只是将那些臭虫子赶开耽误了行程,出不了事的。你现在天眼初开,身体虚弱,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句话暖到了凌峰心中,眼前的胡老头不再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斗者,而是一个不懂得表达的慈祥老头。那以后,胡老头只怕他遇到毒魔,再没让凌峰回过村里。
段灵珊再次进来时,凌峰竟然趴在床上睡着了,看他面容安详,一副无邪的样子,段灵珊很难想象,就是这张秀气的脸后,藏着一颗能猜透事实的心。自从有他到来,麻烦接踵而来,又全都迎刃而解,他没有出众的武功,却踏实稳重,他有那么一点学坏,却重情重义。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凌峰,段灵珊想叫醒他喝药,但想到他醒来又要忍受刀伤的痛苦,犹豫着还是将汤药放在桌上,悄悄关了门走开了。
凌峰并没有睡着,等段灵珊离开,他才慢慢爬起来。喝着有些发烫的药水,他望了一眼窗外的落日,明天段冲去北府,自己也该走了。离别之际胡老头的话还依稀在耳,“你是一只属于天空的鹰,没有山洞可以容你一辈子,你这次出去,替段冲解毒是其一,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那就是学会用最简单的方式打败最强大的对手。你要记住你父亲的话,情能掌控力量,唯有真情能收服天下。”
胡老头的用意很明显,是想让凌峰出去闯荡,不要一辈子躲在他的庇护下。凌峰的五禽戏练至第三重境界后,天眼已随其感知的力量化入双瞳之中,只要不刻意张扬,毒魔、毒魂绝找不到他,就是毒草也未必能识破。
凌峰没有感觉到情的力量,倒是真切地体会到了没有实力,就是鱼肉一块,只能任人宰割。他决定先去月光石上修炼斗气,等练到三段,再回村子里看望鱼儿姐姐。至于其他,还是以后再说。
次日饯别,段冲带着段灵珊赶往北府,凌峰有伤在身,打算休息一天再去永旭山,找月光石修炼斗气。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段冲只怕凌峰从山里来不曾带钱,便留给他一张条子,让他去找珠宝店的老板。凌峰拿着条子来到珠宝店,原来是段冲早买下了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送给凌峰当盘缠的。凌峰不由得苦笑,说到钱,自己暂时还不用愁,胡老头大手大脚,一甩就是十几张上千的银票,够他花一阵子了。凌峰把珍珠收下,只当是兄弟的一片情意,出了珠宝店,在城内的集市悠闲地转着。上次与女巫交手,短剑被拦腰折断,后来碰到地痞流氓,没有武器在手,吃了大亏,看来一把趁手的兵器绝不可少。
思量着,凌峰还是打算买把短剑,剑走轻灵,适合他的快攻。来到武器店,五花八门的兵器看得人眼花缭乱,很多奇模怪样的兵器凌峰前所未见,一旁有几个武者在试手,看他们玩转得甚是娴熟,想来都是行家。
凌峰从墙壁上摘下一把短剑,银灰色的剑鞘雕刻着龙蛇花纹,摸上去冰冷入手,剑柄包裹着螺旋细纹,质感还算不错,拔剑“铖”的一声脆响,剑光夺人,看起来颇为上层。
凌峰随意地耍了两个剑花,剑刃破风而斩,无声无息。可是凌峰似乎并不满意,将剑收回剑鞘,然后失望地挂回原处。
那边正在练手的中年武者看到凌峰失望的表情,不由停顿下来,随手抓过一把宝剑向凌峰走去。
“小兄弟可是觉得这剑不好?”
凌峰正在挑选,忽见有人上来搭腔,以为是店中的老板,就敷衍道:“没有,我随意看看。”
“那你看这把剑怎么样?”武者递过刚抓来的宝剑,试探地问道。
凌峰接过短剑,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此人菱角分明,面目慈善,全身裹在一件浅绿色长衫里,举止有度,很有些书生的儒雅,倒像个安守本分的人。
凌峰见他没有恶意,这才开始打量手中短剑。乍一看,剑打制粗糙,无论是剑柄还是剑身都有瑕疵,算不得上层之作,而护手如倒鱼刺般,也很不雅观,凌峰皱着眉头,伸手丈量了一下剑身的长度,又弹指击打剑身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无看下去的必要,才缓缓道:“这剑是不适合兄台的。”
“这剑确实不适合我,不知小兄弟又是怎么得知?”书生剑客对凌峰斟酌许久后下的定义深信不疑。
“首先,这剑七分粗糙,配不上兄台的十分儒雅;再者,剑身偏短,厚重,不够锋利,更像是钝器,应是侏儒力量型战士喜欢的武器,兄台身材欣长,脚步轻快,显然不适合;还有,这剑的护手有古怪,倒鱼刺型的护手不是没有,但是像这样不牢靠的护手很容易伤到自己,我看这不像是护手,倒更像是暗藏在护手上的暗器。”凌峰娓娓道来,说得书生剑客惊讶不小,连一旁的武者都不由得侧目。
“那小兄弟觉得哪样的剑适合我?”书生剑客又问道。
“这我不敢妄下结论。我既不知道兄台使的什么功法,又不知道兄台用剑作何用途,这其中的变化千差万别,又怎能看长相来选剑?”凌峰侃侃而谈,倒不是空穴来风,胡老头虽不曾教过他武功,却跟他谈及过许多关于斗者和魔法师的事情,闲暇之时,也会教他一些识别好剑的方法。
“小兄弟目光如炬,令在下佩服,只是这剑却不知为何不好?”书生又取下刚才凌峰放上去的剑,这把剑相比他拿来的剑要好得多,在书生看来已算上层,没想到凌峰还是皱眉,这才上来询问。
“这剑甚好。”凌峰赞道,“只是我配不上它而已。”
“小兄弟真是幽默,看你虽然没有斗气在身,但你目光中自有一分自信,又懂得取舍,单是这两样,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找不到几个了。”书生剑客赏识地看着凌峰,大有要和他结义金兰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