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一个人推门进来,看她黑瘦难看,眼露精光,脖子上挂着死神头像,即使在导师面前,也毫不掩饰那股与生俱来的桀骜之气,放开嗓门直呼导师真名道:“末尊,黑魔传我渊草令,不知有何任务?”
导师显然有些不满,蹙了下眉头,向一旁的卓让招了招手,卓让自动退下去,屋里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人。
“尹蝶,基山教会导师之下,只有你敢叫我末尊。”导师隐隐有威胁之意。
“末尊就是末尊,我叫你一声皇帝,你也未必就能当得上。”尹蝶没有丝毫惧意,仿佛在她面前,不是一个旷世显赫的强者,而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
“好,你狂,不过你有资本。长老把你从死神监狱释放出来,是想培养下一代的领头人,希望你能不辱使命。”末尊导师斜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在长老的面子上,他早废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长老救命之恩,尹蝶自会记得。有什么任务说吧,我会全力去完成的。”尹蝶竟懒得与他废话。
“哼,”末尊从书架上取下一块渊草令牌,丢到尹蝶手里,“自己看,挑战赛在即,城内盘查格外森严,京城封锁得厉害,毒源得不到补给。你现在是北府的新月王妃,长老想借你的名望,带一批伪装成参赛者的兹洛丁进城。”
“谁是兹洛丁?”
“兹洛丁是运送毒草种子和毒虫卵的脚夫,这些种子和虫卵平时起不了作用,一旦进入人的体内,会迅速占据人的灵魂,使其沦为毒草的傀儡,进而实力大增,为教会效力。时间地点接头暗号上面都有,奉劝你一声,年轻人不要太狂傲。”末尊虽不满尹蝶,但出于责任,还是向她解释道。
“我自有分寸。”尹蝶收下渊草令,厌恶地看了末尊一眼,不屑地出门离去。
凌峰从客栈出来,心中不禁赞叹,古戈国的神医果真不凡,竟然不用药剂不用针灸,只是运转真气在凌峰的各大穴位推拿一番,伤势便已好转许多,比起胡老头的金创药还好用。
出了门,凌峰隐约感觉到有人跟踪,只怕被卫兵盯上,混入人群,匆匆向北府走去。脑波微微一震,一个声音传进脑海,“凌峰,有人跟踪你,往北进胡同,我帮你拦住他们。”
却是燕雨用阴阳石与他对话,凌峰心存感激,暗道:“又欠你一个人情。”
对面不再说话,凌峰直走当头,忽然加速往胡同里拐去。三个地痞连忙追进来,已然不见凌峰人影,只有一个沿街行乞的老婆婆蹲在角落里。
“老乞丐,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从这里经过?”地痞都拿着家伙,凶神恶煞地吼道。
老婆婆艰难地拄着拐杖起身,脸上现出一副欣慰的表情,老迈糊涂地念叨着,“年轻人啊,在这里,在这里,我拿给你们看……”
三人以为碰上个疯婆子,正想踹她一脚往前追去,老婆婆手杖一挥,三颗缠绕种子急速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三人体内,迅速缠绕起来。
凌峰从墙上跳下来,哈哈笑道:“燕雨,你这老婆婆可装得真像。”
老婆婆用手杖向凌峰的腰板抽去,边打边骂:“叫你不尊敬长辈,老婆婆打死你。”
“婆婆饶命,哈哈……”两人嬉笑打闹着跑出了胡同。
京城难得有一条清净的小路,凌峰和燕雨此时经过的正是这样一条幽径。凌峰一想起燕雨扮装老婆婆的样子就忍俊不禁,燕雨翻着白眼,“某人扮装胆小鬼厨子可比我像多了。”
“这你都知道?”凌峰只觉得浑身被看透了似的,畏惧地看着燕雨。
“怎么,被我曝光糗事,浑身不舒服了?”燕雨用一贯的口吻讥诮道。
“凌峰行得端走得正,曝光就曝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凌峰桀骜地抬起头,偷偷望向被纱巾遮住脸的燕雨,意味深长地点着头,“倒是有些人……”
“好一句行得端走得正,那天溜走的时候怎么不走得端正一点?亏蒙特还称你一声英雄,我看也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燕雨转移话题,反而把面纱遮得更低了,她越是这般遮遮掩掩,凌峰就越是好奇。
“你在躲避仇人?”凌峰想起她是巫石教的人,大抵正义之士都声称要诛之而后快,却不知巫石教到底是怎样一伙人。
“躲过了仇人,还是躲不过一死。”燕雨突然站住身,面色冰冷,郑重其事地问道:“凌峰,我有一事,你肯不肯帮我?”
“什么事?”
“跟我来。”燕雨默念咒语,二人乘风而行,飘过屋顶和林野,来到偏远的郊区。此处落木萧萧,流水干涸,天色阴暗,所望皆是枯涩之景。
“这地方甚好。”燕雨孤独地走向光秃秃的土丘,抬头只见一群大雁悲鸣着南下,北风低吼着,卷起凋零的落叶漫天飘零。
凌峰看着燕雨的背影融入这萧条的景象中,只觉得她有无限的孤寂和落寞,心中那股哀愁却是如何也消减不了,白净的素衣,消瘦的身影,遥望天际的眼神,一层遮住脸庞的面纱,一切都仿佛与尘世的喧嚣格格不入,天地之大,竟是无限苍茫。
“此处山不巍峨,水不壮阔,萎靡之景,有什么好?”凌峰反驳道。
“男人心中有山河,女人心中只有草木。山河雄壮,草木卑微,可有时,就是想做一株小草,生根在山上都不能。”燕雨望向山丘上在北风中摧毁的枯草,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不由得黯然伤神,“巫石教作为千元帝国的头等邪教,有着庞大的机构和势力。他们**掳掠无所不做,练就血爆之类被人们所摒弃的邪恶功法。他们势力强大,成群抓捕高阶斗者和魔法师,用各种残忍的手段使斗者屈服归顺,并用高阶召唤石封印,奴役斗者,使之为他们战斗。”
顿了顿,燕雨揭下面纱,露出一张略带忧伤的白皙脸庞,柳眉微蹙,青眸黯然伤神,小嘴半开半合,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半晌才道:“我是巫石教的圣女,是这个邪恶组织的小头目。”
凌峰静静地听她诉说,燕雨回忆往事,皆是不堪入目的画面。从小在巫石教中长大,她目睹了太多血腥和残暴,一次次地战栗,使她对杀戮变得麻木。为了生存,为了强大,教徒们丧失本性,扭曲灵魂,吸取别人的鲜血,来换取自己的进展。
强烈的自保意识使她变得冷漠,缩在自己的圈子不愿与人相处。如果不是那个丑陋苍老的女奴常对她讲起世间的真爱,人间的唯美,她或许也会像其他圣女一般,甘愿一辈子成为巫石圣祖的奴仆。可是,正是由于这个长相丑陋心地善良的女奴向她描绘出一幅幅美好的蓝图,燕雨才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终于,在她沐浴洁身,觐见巫石圣祖的日子,天真的梦想引诱着她,不顾一切地逃离出来,逃离到她向往已久的文明城市。
然而,这次逃离并不成功,燕雨的半身魂魄被巫石圣祖封印在圣女召唤石中,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三年之后,必将魂魄归一,她终将被召唤石彻底吞没。除非,找到五行晶珠,合成金晶镜,毁坏圣女召唤石。
可是两年来,她一面受到巫石教的追杀,一面被正义之士讨伐,四处藏身,风餐雨宿,丝毫没有看到女奴所说的幸福,有的只是比以前更为凄惨的流亡逃难。
直到遇见凌峰。燕雨回忆着那个漆黑的夜晚,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若不是凌峰一眼看穿燕雨的伪装,若不是他一句话道出燕雨心中的渴望,燕雨也不会从邪恶中解脱,继续追逐那天真的梦想。从那天起,燕雨的世界有了五色的光芒,明亮,美丽。
可惜,三年时光转瞬即逝,与他匆匆一瞥,终究不能长久。燕雨再看凌峰一眼,心中柔情寸断,年末除夕之夜,她将永归召唤石之中,与其做巫石圣祖的傀儡,还不如早做了断。燕雨吞下缠绵之情,终于下定决心。
“巫石教教徒每一个都该杀,我也不例外,杀人、纵火、血爆,什么难以想象的坏事我都做过。”燕雨抬起头,望向天际的眼神是忏悔和自责,一张小脸在荒芜的冬季显得楚楚可怜。但是,看着凌峰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冷艳,“你是英雄,这把剑,我送给你。”
燕雨擦亮戒指,取出一把短剑,放在凌峰手中,沉声道:“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