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楚离伤势好转,渐渐能下地走路了。
毕竟福伯三天两头的往楚离那里跑,每次都要替楚离疏通经脉,这伤想好不快都难。
至于灵魂上的伤,也多亏了楚离屋中常年点龙涎香,灵魂强度比常人要强不少,因此现在除了偶尔会感觉眩晕,四肢无力之外,也没多大影响。
而且楚离的修为也因为这场争斗从锻体四重升到了锻体五重凝脉境,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果然只有生死才是能最快激发人潜能的考验,甚至楚离还想是不是多这么打几架那突破个六重七重也是轻轻松松,大不了每次都回家躺个十天半个月嘛。
如果要福伯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郁闷的吐血,还多打几架?一架就够我这把老骨头折腾的,要是再多来几次,那福伯每天也不用干别的了,就跟在楚离身后帮忙收拾烂摊子就行了。
其实楚离之前就处于即将突破的边缘,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而已。
但不得不说,楚离的体质也真够硬朗的,一般人失血超过三分之一就会有生命危险,可楚离当日失血近总量的一半,也不过就是昏迷了三天罢了,醒来之后能吃能睡能闹腾,特别在精心疗养了半个月之后,红光满面的,那气色比没受伤之前还精神,你说这气不气人?
“果然人还是年轻的好啊。”
对此,福伯也只能如此感叹一声。
屋里有不少丫鬟仆人在替楚离更衣洗漱打扮,虽然楚离的伤口已经结疤,骨折的地方也都接好了,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肢体活动,但今天日子有些特殊,恰是楚离父母的忌日,楚离作为独子,因此穿着有些繁琐。
一道道白布在身上缠来缠去,弄得楚离满脸的不开心,被人这样来回折腾了两个时辰,能高兴才怪。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楚离才被人人从屋里搀出来。
“都准备好了?”
福伯问到,他一边询问一边用手将楚离的领角抹平,同时在他身上来回摸索着,像是在查看哪还有不合身的地方。
过了良久,福伯点点头,像是极为满意,于是也不再管那些丫鬟,就独自领着楚离一个人走在前面。
这是楚家人的祭祀,这些下人不说参与不了,就是连靠近也不允许,甚至就是楚卫,筑基八重的修为,在洛川城内几乎可以横着走,但他不是楚家嫡系,也是照样没资格前去祭拜。
这是楚中恒定的规矩,虽然不知道意义何在,但是没人敢反对,当然,反对也没用。
出了洛川城西城门就是青林山,山上几千亩地都是楚家的田产。
除了砍伐木材和每月组织猎户上山打猎以外,这青林山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楚家的专用墓地。
楚风云的墓地就在青林山山脚,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
空山鸟语,风吹林海,使人不知不觉间就变得身心空灵,像是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但楚离可没闲心欣赏美景,他跟在福伯身后,每走一步就要剧烈的喘息着,他的伤还没好利索,一口气走了十多里路,现在胸口有些闷的慌。
“还能坚持吗?要不停下来休息会?”
福伯转身替楚离擦去额头的汗,轻声询问。
“不用,我还能坚持。”
楚离咬了咬牙,指了指近在眼前的青林山,示意他还能坚持。
然后楚离一步踏出,就走在了福伯的前面,也不管身后老人是否能跟得上。
看着楚离愈走愈远的身影,虽有些摇晃,却异常坚定,福伯的眼神中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赞赏之意。
“不愧是楚家的后人,不骄不躁,不气不馁,的确是块好苗子。”
于是福伯也拖着一条残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但俗话说“望见山,跑死马”,加上楚离因伤在身所以走的很慢,而福伯有意跟在后面因此也不着急走快,一直到中午时分,一老一少才先后走到了墓地所在的位置,福伯还好,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从楚家出来时没什么两样,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明显变化,可楚离却早已汗流浃背,要不是心中有一口气支持着他,他早已坚持不下去。
但努力总算是有回报,楚风云的墓就在眼前。
墓地很大,有十多亩,却只有两座坟,建在最中央的位置,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楚离擦了擦汗,却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几个堂兄和两个叔伯都没有来,只有楚中恒一人站在两坟之间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往年他们可都是会提前来布置的,难道今年有事耽搁了?但也不可能一个都不来吧?或者是走在了后面还没跟上来?但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对啊,除了福伯腿脚不好以外,还有谁能走的比楚离还慢?
带着心中的疑问,楚离缓步来到楚中恒身边,而福伯却没有上前,他隔着十几个身位远远的站在一旁,显然是无意打扰这祖孙“三代人“了。
楚离先是在左边的坟前规规矩矩的磕了四个头,那是他的奶奶,也就是楚中恒结发妻子的墓,很早就去世了,此后楚中恒也就一生未娶,直至今日。
磕完四个头,楚离才挪到右面他父母的合葬墓前。
说实话,楚离对他的父母没有一点印象,他出生时楚风云还在苍茫宗求道,没有多少时间能照顾他,因此还在襁褓中的楚离就被楚风云交给了楚中恒抚养。
直到四年后,楚风云夫妇意外身亡,在那场葬礼上,那才是楚离真正意义上见到父母的第一面,可那时他毕竟年龄还小,因此十年之后的今天,任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模样。
楚离就这样麻木的跪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时候,做些什么,本来临来前他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可真到了这个地方,他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没有泪水,没有言语,也没有悲天动地的哭声,楚离只是呆呆着看着墓碑前“楚风云”那三个字,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似乎这个男人不止一次出现在楚离的梦中,旁边还有一个温婉可人,嘴角含笑的女子,可他们脸上像是有一团迷雾,任楚离如何努力可就是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楚中恒在一旁不断的低声说着什么,像是又谈起了当年,可楚离却一句也没有听清。
过了良久,楚中恒像是说累了,于是他蹲下身子坐到了楚离身边,将随身携带的酒水倒出来一些撒到了楚风云的墓碑前。
没有纸钱,没有香烛,也没有祭品,有的只是一个身心疲惫的老人和懵懂的少年,或许也根本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一壶酒足矣。
楚中恒大口大口的饮着酒,酒是他出城时随手从路边的酒肆里买的,酒家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祖传三辈酿酒,酿了整整一百年,却只要五枚铜钱一壶,以至于至今连个像样的店都开不起。
楚中恒不在意这些,哪怕壶里的酒都是用自家方法勾兑的,辛辣的有些过分。可楚中恒却觉得,这样的酒,才恰恰正对自己的胃口,相比之下,城中酒楼那些酒动不动要价数十两纹银的所谓好酒全都变得寡淡无味。
楚中恒一言不发,只顾抬头喝着酒。楚离没喝过酒,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在喝闷酒,不过印象中见别人喝闷酒好像都是一个人自酌自饮,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最后喝到烂醉如泥的,何曾见过这种仰着头往里硬灌的粗犷饮法,闷吗?哪里闷,简直就是豪迈的没话说。
楚中恒一句话也没有,但楚离却仿佛听出了千言万语,不说一句也全是故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跪累了吧?要不起来陪你爷爷,陪你爹来一口?”
过了一会,楚中恒将壶递到楚离面前,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觉得鼻子眉毛越看越像当年的楚风云,不由一时热泪盈眶。
楚离从爷爷手中接过酒壶,也不推辞,抱起来就是猛地一大口。
“咳咳!”
楚离没喝过酒,更别提一上来还是这么烈的酒,所以第一口就被呛的满脸通红,估计喝下去的还没有咳出来的多。
肚子里像是火燎般难受,可楚离却仍是“咕咚咕咚”的灌着自己。
越喝越呛,越呛越喝,一开始楚离被呛的胸前伤口作疼,后来却又渐渐感觉不到疼的存在。
楚离学着楚中恒喝酒的样子,却学不来他肚子里的那些故事,所以,楚中恒喝起酒来豪气干云,而楚离,却只像一个偷酒的小醉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