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不觉间,回銮之期已近。自那日宇文歆离去之后,竟无缘无故对我疏远起来,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而每每遇到陈王之时,想起种种阴差阳错,心中却总免不了生出一种迷茫之感,挥之不去。
我的御马之术经过玉妃的一番指点,倒是突飞猛进起来。除却上次遇到的意外,此后幸而一切平安。到如今,虽算不得精湛,也已娴熟了不少。璟彦见我进步神速,大是开心,加上玉妃多次力邀,于是点头应允在夏狩最后一日带我一同去猎狐。
猎狐是夏狩压轴之戏,是取一只白狐放归林间,以为头彩,众人围而逐之,猎得者为胜。狐狸本就生性狡猾,白狐又是其中翘楚,等闲难得一见,赏格又十分优渥,甚至有封侯拜将之例,因此非幸臣难以参与。以至于有人渐将能否参加猎狐,视为权衡圣眷隆衰的一项依据。
只是,我不过才学会骑马,又哪里懂得猎狐?颜旻听我婉言推辞,只笑说无妨,不若两人结伴,她同淑妃一组,让萧昶与我一组,如此也算实力相当。萧昶听了点头称是。我却心中暗暗担忧,璟彦不是不知道淑妃同玉妃不睦,而以玉妃之明,也不会不知淑妃的敌意。她又何苦自请与淑妃一组,令彼此尴尬?璟彦明知如此,非但未反对,反而一口答应,又是在装什么糊涂?
我本以为宇文歆必不会答应,定会寻理由推辞。不料晚间听到消息,说淑妃已然应下玉妃之邀。我不由更加糊涂起来,难不成她二人竟一夕之间前嫌尽释,成了朋友?
待到猎狐之日,我早早便起身,换上一套朱红色苍云纹箭袖窄衣,带了束琴,便往马厩而去。骑着玲珑驹跑了一圈,心中不由略宽,策马而返。未至马厩,正见到李修前来牵马。他见到我,忙躬身行礼,我忙道免礼,旋即翻身下马。
“先生此时前来,莫不是待会儿也要参加猎狐?”我笑问道,无人之处,我仍以“先生”呼之。
“微臣不才,得玉妃娘娘恩典,忝逢盛会。”李修恭声应答,风度不减。
“看不出先生还竟知骑射,当真博学多才。”我忽然想到宇文歆那日之言,不由有心试探道:“不知先生可还通晓拳脚刀剑之术?”
李修微笑答道:“娘娘谬赞了,微臣除粗通琴技外,别无所长。至于骑射,还是去北燕之后,日受熏染,方才学得一二,只怕比之北燕女子尚且不如,更何谈拳脚刀剑?”
果然是我多心,我心中暗道,但看他温文尔雅,谈吐依旧,哪里像杀手的模样?不由将宇文歆之言,悉数付之一笑。
我正与李修叙旧,远远似听到有人换我。
“小姐,可叫我好找。”我闻声回望,却是束琴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俞公公已着人来牵马了,料想皇上和诸位大人已经快到围场了,小姐快些过去吧。”
我这才发现日头已不早,只是方才聊得兴起,恍然未觉。于是连忙上马,拨转马头,同李修一同向围场奔去。
待到了围场,发现萧昶果然已经到了,连忙略整衣衫,上前告罪。萧昶听我诉完因由,点头道:“李修竟是梓童的老师?怎么没听玉儿提过?”后一句却是问一旁的颜旻。
“臣妾亦是今日方知。”颜旻摇头,故意嗔怪道:“姐姐若想找李修叙旧,如何不早告诉玉儿,难不成以为玉儿会故意为难,不行方便么?”。
“玉儿这张嘴可真不饶人。”萧昶忍不住笑道,顺势揭过话头,让我起身归座。我这才松口气,静静走上前去,坐在萧昶身旁。
猎狐亦算大典,隆重而繁复,随着太傅郁离奉旨放出白狐,一干骁勇男儿已摩拳擦掌,立马围场四周,只待萧昶发令,便要弯弓纵马,为自己、为家族搏一个锦绣前程。
“紧张么?”萧昶看我上马的动作有些僵硬,凑过我耳边低声问道。
“有一点。”父亲虽是将军,但我不过一介女子,并未见过如此场面,此时听着雷雷战鼓之声,还是不由胆战心惊。
“莫怕,待会儿跟着我便是。”说罢,萧昶很自然地伸出右手,在我紧握缰绳的手上握了一握,莫名的安全感却瞬时充盈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