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奴隶上前,让他们去推攻城车。”
面色苍白的米伦贝尔懒懒地挥动手指,他身前的9位月见祭祀甩动皮鞭,清脆响亮的“啪啪”声在夜空里一遍遍回荡,命令被一层层传了下去,庞大的军阵动了起来。从高处看去,黑压压的人群让开了几条路,数十米高的攻城车喷吐着烈烈火炎缓慢前进着,伴随着凄厉的哭号哀求和厉声的斥责与鞭打声。
缓慢地,隆隆的震动在土地上传播,不知道是谁的手颤抖了一下,乌鲁那格城射出了第一支箭矢,叮地一声撞击在攻城车上偏离了轨道。
随着那支箭矢落地,震耳欲聋的喊声突然爆发。“赶紧推!往前,你们这群蠢货!”“弩车就位!弩车就位!”
几十台弩车开始发射,发出“嘭嘭”的巨响,弩箭带着三股绞成一股的钢索奔向城墙,十几支弩箭被乌鲁那格城的结界挡了下来,有几支穿越了变得越来越薄弱的结界死死咬在了同样脆弱的城墙上,钢索的那一头立即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攀爬。
年轻的富商——不过28岁的家主尤瑟·比特拉弥拉优哉游哉地骑着他那匹毫无杂色的白马,在军号声中从右翼一路游荡到了中阵,这场战役得到了他的家族的全力支持,绝大部分是物质上的支持。
这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戴着高高的贵族帽,穿着昂贵的金丝滚边的月布长袍,毫不顾忌身后军士的目光,不时用他戴满各色戒指的手掸着身上沾染的硝尘。他坐下的马姿态优雅地抬动着四肢,马蹄铁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灿灿的金光。尤瑟仿佛带着一个光环,让他与庸碌的平民区别开来,那是用无尽的金钱堆成的光环。
法伽兰的大家主策马在中阵之前,余光瞥了那个青年人一眼,他并不在意那个人,只不过那个人对于现在的场景来说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这真是一场屠杀啊。啊哈,尊敬的阁下!公爵先生,您的英姿真是令我着迷,还有贵公子阁下,法伽兰的血统总是令人如此羡慕,只有众神才知道他们是如何地偏爱法伽兰这个姓氏。”尤瑟摘下帽子,优雅地在马上对着法伽兰的大家主和亚特弥亚·法伽兰行了一个礼。
“您不应该到这儿来,阁下。”
尤瑟撇了撇嘴角:“我的父亲时常告诫我,年青人应该到处走动,战场绝对是最好的锻炼场所,我总是希望有一天我能拥有您的英勇的万分之一。”
法伽兰大公爵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帝国最英勇的战士不是我,而是凯鲁·塞缪卡加。”
“噢,他不过是个过时的人物罢了。”尤瑟·比特拉弥拉夸张地摆了摆手,“我相信您一定是一时口误,现在,这里——已经不存在什么帝国了,有的只是圣白联邦和我们伟大的圣白联合军,只要圣白议会一声令下,躲在那片泥土围墙里的傀儡国王就会立时毙命。我和您一定会被载入史册的。”
少有地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法伽兰大公爵回想起数月之前,这位年轻的家主在塔斯国王面前行礼谄媚的样子:“比特拉弥拉为何站在此处?”
“利益。”尤瑟没有任何迟疑和遮掩,“商人是没有祖国的。大主教把教廷的财政交给了比特拉弥拉,我们自然要为主教大人分忧。我说了我的理由,现在到您了。我实在是很好奇,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法伽兰为何会突然投向米伦贝尔大主教?这几天我一直在思索主教大人给您的糖果究竟是什么呢,如果您肯大发善心告诉我的话,我今晚就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一瞬间,一张柔和明媚的女性的脸恍惚出现在眼前,稍显苍白的额头有一抹鲜红的朱砂印记,在模糊的背景里,她仍旧远远地淡淡地笑着,一个银发的孩童带着一脸泪痕欢欣地向她跑去,她缓缓蹲下,张开双臂迎接。
“与你无关。”
尤瑟敏感地听出了法伽兰大公爵语气中带上了冷冷的敌意,识趣地微笑了一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噢,请不要介意,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冒犯而影响您的心情。不知您有没有闻到乌鲁那格城上热油的臭气,真是臭气熏天。我想这里应该交还给像您这样英武的战士了。那么,告退。”
尤瑟·比特拉弥拉兀自跨着白马优哉游哉地离开。
法伽兰大公爵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用力地闭上双眼想要祛除二十多年那一片血泊留下的残像。
“父亲?”亚特弥亚·法伽兰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公爵转过头来,不动神色地呼出一口气,拉紧缰绳:“亚特弥亚,带上另外九个人,在重装步兵之前冲击!”
“是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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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轰隆隆!!!!!!!”不断被修修补补的城墙不堪重负,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如同破损的肢体流出鲜血,米伦贝尔的圣白军仿佛嗜血的鲨鱼,全部向这个方向移动过来。
守在缺口处的铁匠雷克斯看到冲进来的人长长地吼了一声,将近两米的身材把一柄巨锤挥舞地呼呼作响,像一尊镇守门神,不断砸碎着闯入者的肢体。看着大部队越来越靠近,突然,他向残存的城墙上方大吼一声:“开始吧!”
“开始开始!”“矮人”霍克流着汗,在高高的椅子上激动地跳着指挥城内的士兵,随着喊叫他们立即开始动起来,齿轮被推动,机械运转的声音从地面慢慢延伸向地底,回声越来越大,齿轮转动发出的摩擦越来越尖锐,光从声音就可以分辨出来,地底中埋藏着什么大家伙。
伴着“一二一二”的口号,士兵们推转齿轮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他们的脚在土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终于,磕嗒一声,最后一个齿轮搭上,从乌鲁那格城前方的广阔土地上,传来了闷闷的震动声。
塔斯国王迎着凛冽的夜风,火红的披风被高高地拉扯着,在他脚下土地的正前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地面开始了奇异的扭曲,先是波浪状的起伏,紧接着,一个个圆圆的凹陷出现,圣白军被这意想不到的变化惊吓到,所有一拥而上的重装骑兵全部停在那里止步不前。几乎是在一瞬之前,他们脚下的地面消失了!
土地塌陷,连片的惨叫急促地响起,地底的爆炸波及到了地面,炽烈暴躁的火焰迫不及待地挤出地面狭小的裂缝,舔上了活生生的肉体,有的地面翘了起来,站立其上的人被掀飞了出去。霎时之间,乌鲁那格城之前成了一片火狱。
身处沙漠边缘,乌鲁那格唯一不匮乏的物资只有油——这是来自地底的馈赠,此刻正在成为烈火的献祭,热烈地啃噬着敌人的躯体。数月之前,地底的工作就已经开始,安上机械,炸药,放好火油,只等待着这一刻狂热的绽放。
乌鲁那格城观察着战况,大片的步兵被火海吞噬了进去。
但是在染红天际的火焰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光芒,一个巨大的火红色法阵高高地升了起来,烈焰都为之分开,面无表情的亚特弥亚乘于法阵之上,在他的脚下,一只泛着黑光的独角率先冲破了法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只青筋高隆的手探了出来,那只巨兽不停地撕裂阻碍它的滞障,法阵流出鲜红的浓稠液体,刺耳的尖鸣肆虐着战场上所有人的鼓膜,不知为何,只听着声音,人们就能知道即将出现的的怪物的长相,那绝对是来自深渊的死神,那是魔兽之王。
就连圣白军的士兵都淹没在了恐惧之中,他们从来不知道己方的军队中有着这样的怪物。在无尽的恐慌之中,一张凝聚了所有恶毒诅咒的怪脸凭空出现,一道长长的伤疤从上至下划在那张脸上,通红的瞳孔和扭曲堆叠的肌肉不断唤着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银发的俊美少年和可怖的夜叉王构成一幅诡异的图景,一时之间,很多人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词:银发的死神。
“夜叉王!”“什么!竟然是夜叉王!”“他们召唤了夜叉王!”
一时间,慌乱不可抑制地在人群中弥漫开来,窜至天际的火焰一下子成了这只庞大巨兽的背景,甚至使得人们忽略了其他九只深渊魔兽的出现。
风涟愣愣地看着夜幕之中,手持阔刃大剑立在巨兽头顶的银发少年:“亚特弥亚·法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