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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小年对于异性的目光深受母亲影,对班上女同学不称“某女生”,而叫作“某女子”。原因很简单,“女生”合在一起念“姓”的谐意深远,思想不良,而且“内含太深”,但又不可深究不可取。反观“女子”合念“好”,这就明朗得多,也向上的多。

他初到班级,不自然的会被同学疏远,好比冷战形势下的各国,不论时间、空间的一点差距都会被当做间谍来怀疑。幸而上桌一个叫陆同游的男生只比他早来一点,也被班里算在“间谍”一列,所以和小年阶级成分一样,说在一起。

陆同游自夸文采很好,来这里深造,可没想到这里人这么不重文学。小年听他是外来人,眉毛一挑,气焰高涨一尺,若不是自己来得比较晚,他恨不得冲到组织面前报密,说自己怎样怎样忠心,陆同游怎样怎样奸,求组织不要抛弃自己,然后再严惩陆同游。

“但我很佩服你,哦,你的文采”。陆同游睿智的说,声音不高,轻重音不明显,表示仅限于佩服,不到崇拜。

小年从小到大没被人“佩服”过,差点忘了这个词,一想到立刻严谨起来,同时收起对陆的轻视,还有要让组织对陆的批评也被抛到太平洋。换上一种口吻——近于父亲与自己交谈的口气,说:“怎么?你也听说……其实我与你的看法大相径亭,这个学校徒有虚名,本末倒置——我们都来错了。”小年想自己的光辉“事迹”大概已经在班上传开了,不然自己还真的没有值得可以被人所佩服事了,也就这一个可以在人前宣扬的事迹,又因此泄了气,忙打住不说,而且连续用了三个成语,提高自己的文学底蕴,来改变自己的文学形象。

陆同游见小年处事圆滑,说话好听,便也点头摇头连连变化。说:“对,太对了,来错地方了。”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小年自报了家门,又问他的名字,他双眼一亮,似乎等这句话很久了,背着老师转过来,摊开笔记本写下自己大名。

“陆同游”,小年初看时以为是陆同游自己发明的文字,仔细鉴定之后才轻声的念。

陆同游丢下一个满含得意的笑,才收起本子,转回上去。小年本要说“好”无奈下课铃响,硬生生的把他的话掩埋了。

一下课,陆同游立刻转下来,问“怎么样”?

小年连忙叫好,但味道大变。好比上街看到乞丐,正要施舍几块钱,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乞丐竟向自己伸出手来,给是一定要给的,但前后差距太大,自己的施主形象大减,险些做了亏本买卖。

陆同游一反前态,中气十足的说:“那是当然的。你知道陆游吧,宋朝诗人,大诗人,留下了很多首诗。”听他口气,不像自己借了陆游名气,倒像是陆游沾了他的光,心里越是为自己的一番话得意,越是把自己本性暴露无疑。

小年大感中国文字之繁琐,什么叫“日久见人心”在陆同游身上要大减威力。小年听他的话多有菱角,有点暗指“小年”这个名字庸俗,先前对陆的好感一下子散尽,好比放一个屁,臭不过一分钟。眼中一下之复出现了鄙夷和轻视。往后一靠,不屑的说:“唐诗宋词,宋朝的人本来应该写词的,他却写什么诗,不是抄袭的吧”。

陆同游脸现难色,但一下子容颜舒展开来,说:“是不是我记错了,他说不定也是唐诗人。”

小年听了,瞬间也想起自己老祖宗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说:“我也姓唐。”得意得又笑了。

陆同游点头,说:“对啊!姓唐好啊!唐诗都是你的诗。”

小年忙说不敢当,说:“你的姓也很好。”说完脑海里浮现唐母的话——对性的观点,不禁嘿嘿地笑起来。

陆同游莫名的有些心虚,问:“你笑什么?”

小年有随口说了一句“笑你的性。”自己听了,笑得更开心了。

陆同游皱着眉头问:“我的姓有什么好笑的啊?你不知道,连国外都有一样的姓。”

小年想起电视上常有欧美电影,里面有叫“路易斯”,“露露”的,原来都是姓陆的啊!说:“那就更了不得了。”但又想起唐母的话——外国人的姓不仅很长,连带性也很强大,忍不住又大笑的说:“你的性功能,真是强大。”

陆同游忙点头,但还是不知道小年为什么这么笑。问:“我的姓,有什么功能啊?”小年光笑,不回答他。他怎么问,小年就是不说,就使出杀手锏,说:“我也会写诗啊!”

小年吃惊,问:“真的么?”

他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说:“就是可惜没有带来。”

小年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演戏,附上去说:“真的吗,那就可惜了,可惜,真…可惜”他怕自己这件事感到可惜的程度不够深,险些加上了“******”一类通俗易懂的“深化词”。脸上突然停满了怜惜,速度快得像二战时在曼诺底登陆那样来得突然。陆同游都有点自叹不如,“不过……”陆同游停住,想要小年推波助文,谁知小年似乎故意不敢出气的瞪着他,眼里满是期待,他一口气缓不过来,暗骂小年狡猾“我这里带了一首——嗯,小年,你给我鉴赏、鉴赏”。

小年心下狂骂:“鉴赏个屁”。嘴上仍平静的说:“拿来我看”,一句话使小年身价倍增,大有唐父训子的口气,手伸了一半停住,等陆递过来。陆同游没唐父这样的父亲,不知道这个动作暗含深意,看去虽不大顺眼,但为了自己的大作能被拜读——仿佛自己的诗好的看一眼就会被折服,还是小心的送到小年的手上,说:“就在第一页”。小年尝到胜利的滋味,忘乎自我,拿了笔记本就打开第一页,上面除了三个长得像战败的德国军人的字外,什么也没有。

陆同游大叫:“错啦!错啦!多翻几个第一页,就可以看见了”。他恨不得夺过来亲自翻给小年看,但他深知人对期待的期待,好比自己发现一个美女,要比别人介绍一个美女要来得满足。

小年一页一页的翻,这才知道,陆同游的友人的那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终于,在三番四次后,见伊人在水一方,又有辛弃疾长街寻聊。说是伊人,实在反差太大,一下子从战败国摇身一变而成妖魅美女。

小年一看发现笔迹不对,问:“这不是你的。”

“什么?”陆同游大惊,脸色骤红,喊出来“怎么不是——怎么会不是,你之前可是在哪里见过的。天地良心啊!——难道我陆同游晚出世了这千百年。”他原来不受控制,嚎出声来。受了众人一阵白眼,这才把嗓子压到最低,低得好比欧洲下层人民住的平底屋,难受得直不起身躯。

小年由心的佩服,但不能让陆同游知道,说:“哦,你误会了。你这大作确实只有你能写出来,别人没这水平,只是这字?”他这一番似褒实贬,难以琢磨,眼下的陆同游却没心思琢磨小年这话里的褒贬之意,一颗心吊在句来的这个“字”上。又开心又羞愧像极了出嫁的妓女。

“这字确实不是我的,是楼雨洁楼雨洁帮我抄录的。”陆同游羞愧之色雄起,“开心”四面楚歌,一下子被吞没。不等小年问,径直回答说:“楼雨洁说诗好字不好,会影响诗的意境,就主动帮我——我说了不用的——不是,不是,我没说一定要她抄录的,可她还是帮我抄了一遍。”他的话比之蜀道还要难行,处处险象环生,和登华山差不多。

小年见他脸色酡红,话语阻塞,暗想自己也只有在撒谎时才会有,由此可知陆同游的话有待考证。就学了唐母的样子,拉着长长的沉音“是吗”?

陆同游心肉如有实质的一阵冰凉,而后随小年的尾音高速直线做加速度上深。仅仅几秒钟,就到了一个能令常人起高原反应的高度。他险些喘不过气来,说:“是,就是,千真万是。”小年见他口不择言,知道再这么下去,必定恼羞成怒,就暂且放过他,说:“什么叫‘千真万是’,我是问你‘楼雨洁’是什么人,你叫得这么亲热。”

陆同游脸上充血。艳色大增,说:“她啊!就是那个空位子的主人喽!昨天你没来,她坐这里一节课。”

“原来是这样啊!”

“那你以为是怎样?”陆同游质问。

“你以为怎样,我就怎样咯!”小年打起太极,舌头也绕着嘴腔乱搅,倒也别有一番风趣,陆同游自觉被调戏,气恼的说:“我这样,你也这样吗?”他跃跃欲试,大有上前轻薄一个女同学的架势。

小年到学校后,与陆同游厮混,两人大谈特谈——谈到天外几万光年都回不来的地方,天涯同路之感更胜,动不动就约着出来要把酒言志。弄得唐小年一下子成了他的“吾兄”。小年没有作诗的功底,喝酒再多,逼不出灵感,抬头半天,诗句不出,见排挡外街灯下一个女人在哭,便大叫“汝人,汝人”。陆同游半醉半醒,诗兴大发,近乎于吼的呻吟:“琼浆玉液多不得,红颜知己少不得。”吟完一倒头,在梦里继续他的大作,可惜小年不是周公,入不得陆同游的梦,没机会拜读大作。第二天,小年问他要后面的句子,他一脸茫然的向小年问:“前面的是什么呢?”

到了班上,小年见一个星期以来都空缺的位子,坐着一个女子——唐母的异性观深入人心。那女子一头短发,柔美得有一种飘逸感。因为低头的缘故,原来身后的部分头发垂在脸的旁边。小年静静看她坐着拷贝笔记,不忍心打搅,正要转身离开,身后一个声音箭一样射来。

“小洁,你回来啦!”

那女子被吓到了,忙抬头看,眼睛里除了惊吓只剩迷茫。小年一看她脸,心下无故冒出一句话:“手如柔,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峨眉,巧笑,臭目盼兮。”然后不敢置信的要掐自己的脸。

陆同游冲上来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年成了一尊石刻艺术品。

楼雨洁见是陆同游,微微一笑说:“昨天晚上十点多才到家。”陆同游正要说“你累不累”什么的这一类话,还来不及开口,斜刺里一个竖利的女声。

“上课,还不快点回位子上去,想被老师惩罚啊。”

小年心想——这会连说话的功夫都没了——要是让我离开,才是最大的惩罚。忽然一个长辫子的女生——这会他恨不能把“性”做“姓”来用——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还说:“男生都这样,小洁、你把笔记收起来,我借你带回家抄。”她说完,果然铃声接踵而来。

陆同游不甘心的拉着不甘心的小年,两人都怀揣着不舍回到位子上。

上课时小年的视线短得像线段,另一个端点在楼雨洁的侧脸——其间不可否认有在丽婷身上其它地方游走,心里柔肠百转,一直复读着那个“美女回头”的短片。然后,就一直定格在那个美女的美目与自己目光交汇的一刻。陆同游开始有点奇怪,怎么小年一直都不来找自己谈天。头一转,见小年马上就要流口水的样子,正要好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把屁股一扭,挡住小年目光的汇集地。

“你!”小年生气的用手拨开陆同游背影。

“怎么,你上课看哪里,不用听课吗?”陆同游不回头,感觉声音从背上传来。

小年无奈的收回淹没在陆同游背影上,没有了交集的目光,问:“她就是楼雨洁”。

“嗯!怎么,你有什么问题?”

“你才有问题,我只是奇怪她怎么会来这里——这么好,不应该啊!”小年说到后面几乎只能从嘴巴传到自己耳朵。他心里十分诧异,怎么会有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仿佛知道自己即将要和陆同游决裂的场景。甚至,会因为一言不合而动起来,然后一起被学校处分,再然后——小年一甩头,打消了这些幻影,因为接下来就是唐父的身影。

“她是我的。”陆同游的声音没声息的响起。

“什么,你再说一遍。”小年按捺不,要起身抓陆同游领口。

“她是我的朋友,我们认识,很要好。”陆同游说。

小年仿佛有被打败的念头闪过,心有不甘的说:“她还是我的邻居,我有见过她,天天都会从她家楼下经过。”

小年小小的撒了一个谎,一想到这谎撒得绝妙,可以一下子拉近和楼雨洁的距离——近水楼台先得月,从而奠定自己能够胜利的基础。得意自己有撒谎的天才,差点没笑出来。

有的人说谎,不会被人相信,但有的谎言天衣无缝到无处反驳,不由得人不信。还有的一种人说谎,明明漏洞百出,却往往叫人不敢不去相信。因为他懂得撒谎,懂得运用手段。而会相信的人,就一定有他的忌讳,就是他的七寸已经被撒谎的人捏在手上。古代的中国把这归结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但凡用这种心理去相信的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就一定是假的、是人编造的谎言。

陆同游此时便怀揣这样一种心理,明知小年十之八九在说谎,但就是这十之一二的“有”在做怪,才让他不得不相信。可见他小学上课比小年还不认真,“四舍五入”之法,得不到真传。

“什么,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放学我要同她一起回家。”小年大有捷足先登之势,心里满足得仿佛自己已经和楼雨洁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果然,他的谎言太有威信,不但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

陆同游正难受着,突然有人提醒不要在课堂上说话。他的难受和话一样,一下子缩回到了肚子里。不甘心的听语文老师无聊的课。

现在的语文老师水平高不高,只须听他普通说话的好不好就足够了。不管你水平多好,普通话说的残缺,学生听不懂,也就得不到尊重。而普通话好的只消照着教材读一遍,形象大可和伟人僻美。所以,这个女老师用她长期发炎的扁头体,说出来不清不楚的声音,导致班上学生十之八九在“听讲”——先听后讲,像小年一流则是“不听讲”——不听、光讲。

小年此刻的得意上了天,烙下了一个说谎的习惯,见陆同游难受,心开得比菊花还烂——破烂。往往一个男人想在男性群体中得到地位,就必须从另一个男人手上抢到一个女人。因为女人好比男人的面子一样,被抢了自己的女人的男人是最丢脸的。

陆同游不敢抬头看,心里纠结着一团火,像油尽的灯火,又像山野的烛光,眼见就要熄灭了。没一点三毛眼里那熄灭前最华丽的燃烧烛火,似乎也丢脸得要缩回地里。

一下课,小年和陆同游就争抢的冲向楼雨洁,比两只抢食的恶狗还要凶猛。两人能一下子化身成为两只狗,全归结于“性别”与“性爱”的差异上,往往“性爱”关系要比“性别”关系重上十多倍,所以才有了人妖——放弃“性别”而选择了“性爱”。

“小洁,你跟小年是邻居嘛?”陆同游质问。

“我有见过你,经常!”小年的话细得好比一根针,见缝就钻。

“什么?小年?邻居?”楼雨洁一脸哄然,她的表情变化无论如何快不过心里变化,前一秒还是一头雾水,下一秒就恍悟了,但脸上的哄然来不及收起,仍摊在众人眼前。

“你好,我就是小年。”小年伸手去抓楼雨洁的柔荑,斜横出一只巨手,“啪”地打在小年隐隐带着毛的手上。

“你干嘛!”

小年吓一大跳,好似被当场抓住的贼,忙缩回手后,才敢抬头看是谁,见那人一头长发,惊呼起来,“又是你。”

“哼哼!不错,就是我,怎样。”长发女生双手插腰,瞪着眼睛说。

男人最怕两种女人:一种说话声小得仿佛会被风吹散的女人,因为要听清楚这样的话,太有难度,常常理会错意思。另一种说话声大如雷声的女人,她们常常把持说话的权利,而你只能拥有听话的义务。

“我还没问你们呢?下课不回家,跑来骚扰小洁,是不是有不轨的企图。”长发女生充分展现自己女高音的天赋,声音高且尖。

“丽婷,别这样!”楼雨洁温柔的打断。

小年这才知道什么叫天籁,又痴痴的看楼雨洁。

“不是、不是。”陆同游天籁听多了,也被雷吓久了,并不像小年一样着迷,反倒把小年拿来做挡箭牌,“是因为小年和小洁是邻居,他想找丽婷一起回家。”

楼雨洁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谁也猜不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真的。”叫丽婷的不信这话,正想说什么,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拿来手表一看,“完了,快迟到了,小洁,你就和他一起回去吧!我爸要我赶回家,我来不及了,就先走啦。”她不等楼雨洁回答,风一样消失。

小年和陆同游一起舒了一口气。小年心情大好,因为奸计得逞,陆同游后悔莫及,没想到章丽婷这丫头会这么巧有事,心痛得仿佛心中的女生被人勾引走了。

其实每个人至少是男人都不算是一个无神论者,因为每个男人心目中都存在着一个“女神”,绝对的不可亵渎。

陆同游眼见自己心中的“女神”和别人走了,很是失落,忙冲上去拦下来说:“一起走吧!正好我要去小年家一趟。”

“好啊!多个人多个伴。”楼雨洁欣然同意。

“啊!不——”小年见楼雨洁答应,吓得面如土色,没想到陆同游一下子找到他的七寸,但又没有理由拒绝,说:“不是跟你说我中午没回家,要到姥姥家的吗?”一想这话不大对,回头对楼雨洁说:“不过没事,我姥姥家也离得不远,还是可以一起回家的。”

楼雨洁呵呵一笑,并不介意,说:“我好了,你们呢?”

小年一听,腻得要丢了性命,下定了决心以后天天都同楼雨洁一起回家。他神形兼备,立马作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慷慨就义的样子让董存瑞看了都要脸红。这样反倒让陆同游生出自己是“第三者”的感觉,即羞又怒,恨不能掉头就走。看见楼雨洁甜甜一笑——看不出是对自己的还是唐小年,立刻像德·莱纳先生看见自己的夫人给年轻的家教抛媚眼,心理活动丰富得可以让满汉全席成为残剩饭。

到校门口,楼雨洁说:“走吧!现在人比较少了。”说完蹬上脚踏车,车子应势冲下门口的一段慢坡,带起的风吹散她的短发,留下她轻声的惊呼。小年只感到一阵芬芳袭来,险些忘了跟上去。

“等等我,小洁。”陆同游快了一步,开心得像个婴儿——比小孩子的开心还多,再者一个少年人脸上挂着婴儿的笑,你说有多阴险。

唐小年这才开始追赶,若有若无的总在岔道处慢下来一点,他可不想就这样露馅了。仿佛上天也在帮他似的,楼雨洁所经过的这条路,他若还剩下一点理智的话都不难肯定这的确就是一条回家的路。但是,他仍就不敢大意,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功亏一篑,所以,一路上被陆同游占了先机,聊得像一对小情人。

“小洁,前几天你都去了哪里,怎么都不跟我联系。”陆同游说话时,总把眼神来扫射小唐。

“没去哪,只不过回了老家一趟,一些上辈人的事扯着,离不开身。”楼雨洁神色有些黯然,但声音仍就很好听。

“哦!”陆同游得意得忘了察言观色,像楼雨洁上辈人的事一样扯着她的话,说:“上辈人的事原就不关咱们这一代人,可往往像乱麻一样缠着不放,所以我都不爱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说,反正顺着她的话就对了。一个“咱们”恨不能把楼雨洁和自己绑在一起,把其余的人都分离出去。可是他没唐母这样的母亲,所以对女人了解不深,不知道现在的女人害怕被束缚,一个个开放得恨不能把太平洋都抱在怀里,怎么会允许自己被绑在一个男人身上。

小年深得唐母真传,深知其味,形象的把女人的心比做客车的包厢。一天五六个的换,恨不能把世界上有钱、有权的都装一遍。

“呵呵!”楼雨洁干笑几声,回头问小唐,“怎么这么沉默,不给面子,还是——。”她拉长音的样子实在像一个人——小年想。

小唐无意当宝藏,反被别人当宝藏,即想隐藏自己,又想发出夺目的光,搞得自己一个劲的咳嗽,但没人听到。一路上除了问候陆同游的家人外,就是在咒骂路上汽车的喇叭。

“不是,不是,我习惯了这样慢——慢条斯理的骑车,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留下什么遗憾。”他说到后面脸色隐红,一说完又得意起来,因为他无意中,竟然用出了终极杀手锏——故作高深。

“什么?”楼雨洁手上隐隐用了一点劲,捏着手刹车不放,从陆同游线上腿下来。等到与小年同一水平线,才放开手,回头看着小年,问:“什么遗憾?”

陆同游去势不减,见楼雨洁倩影渐渐隐去,不自然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狼狈得像法西斯集团失败后,领导人在签字上放的一个屁,一下子就被小年叹的气覆盖。他也一减速,落到了小年的这一边,幽怨的看向小年的那一边。

“遗憾!对——遗憾,我害怕错过了每一次邂逅,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小年一直揉面团似的说,果真叫他揉了个圆。“如果我匆匆的离开班级,就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陆同游咬了一大口惊,但喉咙太小,咽不下去,难受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他少有这样的表情出现,而且从来都是以能让别人出现这样的表情为荣,没想到自己能有今天。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去双眼。

楼雨洁倒没吃多大的惊,只是憋着笑,说了一句:“太有才了,你语文水平一定很高。”

小年大窘,羞得想找个下水道躲起来,暗想楼雨洁对自己的表扬,意思大概是“水平很高,但水份不一定好。”一会儿又听到楼雨洁开心的笑声,想自己这一番胡扯没白费,能够搏得红颜一笑,好比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复回那一种特有的得意之色。

张爱玲曾说“一个女人,倘若得不到异性的爱,就也得不能得到同性的尊重,女人就是这点贱”。其实,不光女人,男人也是一样,在这点上也很贱。

陆同游吃下了大惊,却越发空虚起来——大惊不比大碗饭,吃时要发废力气,到肚子里却什么也占不到,好比不能实现的惊喜。心里暗暗下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他天生一双胳膊肘外拐的手臂,而现在的女人又都喜欢有这种手臂的男人,只要自己真的放开手脚,不愁楼雨洁不上手。

小年夹在两人中间后,发现了一个很微妙的事,就像自己从小在父亲母亲的护卫下走路一样,可以不再为自己的谎言的暴露而担心。因为,他中间的位置受两边人的左右,自己不用跟在后面就可以跟着楼雨洁到她家。而且这个位置让他得尽了便宜——不但可以亲密接触楼雨洁,还能让陆同游占不了便宜。这一举两得让他之前的窘样飞到印度洋上空,春风得意的看陆同游。他见陆同游阴沉的脸,一句话不说,也不理自己和楼雨洁,就知道有阴谋说:“小洁成绩一定很好,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说完还深深的看了楼雨洁一眼。

楼雨洁暗暗好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小年信心满满的说:“你的眼睛,通过你的双眼能看到你的心。”他把“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用得出神入化,好像眼睛就长在胸口上。

一个男人在追求自己理想——起码理想中对象时,往往通过把自己的智商全部抹杀后,巴不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一个傻瓜,然后搏得情人——情不自禁的人——的爱,而女人往往也愿意承这个角色。

“哈哈!”楼雨洁笑得汽车都不敢鸣笛,万籁无声,只她一个人的声音。“你真好笑,难怪我的心能和你这么说。”她这句话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但又把小年同自己的心绑在一起,这话没棱没角得仿佛鸡鸭的蛋。

小年摸不透她话里的意思,愣着不敢再说,这会再看陆同游,见他正憋得难受——人性的直爽会让有话不得说的人,难受得像憋一个屁。小年有心引诱,又怕被这屁臭死,也只好隐忍,一齐沉默接下来的路。

到一个路口处,向左捌就可以直接回到小年住的那个小区,向右捌神知道可以到哪里。小年想如果楼雨洁家朝那个方向,那么以后自己不就是一个“神”了吗?刚想要发笑,却又发出离别时才有的伤感,在大爱面前,他宁愿不做神仙。由此可知他的智商已经近乎于零。但这又是可以理解的,中国人大多都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

到转角处,楼雨洁一个劲的催促。“陆同游,你那边,你那边走。”指着陆同游所在的方向。

陆同游魂飞天外,让楼雨洁勾回来时已经是伤痕累累,没想到楼雨洁红唇贝齿竟能说出这么尖利的话,他暗自嘲笑,难道我们的关系还要连名带姓的称呼,他恨不能放弃老祖给自己留下唯一的财富。心灰意冷得仿佛有了出家的觉悟,“我是往那边走的,小年中午没回家,我就不去了。你们一路平安。”

小年听了之后,没下歌半死,他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又听到陆同游终于却步,心里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他见陆同游失落的样子,心有不忍,想出言挽留,接着又想到了自己的将来,还是没说出来想要的挽留。他想的不多,但却想得极远——想到自己跟楼雨洁的将来。一个思想跳跃就是半辈了,吓得险些回不来了。

“哦!这样啊!”楼雨洁也停下她的淑女车,说:“那你自己要小点!”笑着带头走了。

小年大度得很,一点也不介意楼雨洁施舍陆同游一点温柔,给了一个安慰中暴露着得意的眼神,这才跟上去。

陆同游伤上加伤——楼雨洁给的内伤和小年给的外伤,痛苦得死去活来——终究没死,只不过痛苦的活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留恋——比失恋更痛苦的“恋”——的看丽婷的背影,突然楼雨洁回头微笑,他受宠若惊,兴奋得要蒸发掉,可自己文学功底薄弱,想不出词语来形容,正遗憾着,又突然从心底冒出一句话:

琼浆玉露多不得,红颜知己少不得;

不得红颜和知己,只得琼浆泡玉露。

唐小年眼见家就在眼前,却不敢停下来,大有大禹治水过家门不入的气概,而比之跟甚的是,不把自己的家当家。他刚要继续就听到楼雨洁优美的声音传来。

“你还要去哪里,不是——哦,忘了你中午要去你姥姥家。”楼雨洁停下来下来问,脸上挂着笑。

唐小年惊惧齐至,没想到世间竟真的有这样的巧合,自己一个胡话,竟然成真。不,应该说这原是真实的,却被自己当胡话来说。忽而另一个念头电闪似的闪过,自己靠关系进二中的丑闻在这小区已不是秘密了。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不知怎样的瞧不起小年这一家人,而且那日的大摆筵席的丑态一定逃不过楼雨洁的慧眼。想到这里羞愧得不敢看她,好似要把谎言推开来说,而且对方竟帮着自己圆谎的窘态。

“是啊!是啊!”他羞得都口痴了。

楼雨洁温婉的摆头微笑,“那我先回去啦!”她踩着车就冲进小区的花园,几下子不见了踪影。小年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失魂落魄,没精打彩的延宕在小区周围,心里竟生出做错事的心态,连家都没勇气回。想这都是父亲害的,没事走什么后门,光走后门就算了,还摆什么酒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走了后门,现在倒好,这让自己怎么见人。他这样想,间接说明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能算作人的就楼雨洁一个。

城市不比农村,没多少天然的游乐场所,可供游乐的又必须怀有重金,否则也只是些看别人乐的地方。小年足迹遍布小区周围来来回回的那几条街,这街道走久了人的思维也成了这样的街道,一直到底,尽头不是向左就是向右——哪怕就是出现了岔道。唐小年顿时思路明朗得像新加坡的街道,到了尽头只管捌弯,这弯一捌不得了,像到了桃花源的洞口,霍然开朗。他想楼雨明知故问,有替自己隐瞒的嫌疑,要不然怎么会连对自己都绝口不提,要是不知道,决不会与自己一道回家的。这也只能说明她有意代替自己隐瞒。真的就是这样。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有法官的权力,一锤定音,判定这嫌疑犯就是凶手。心里的阴暗烟消云散了,才想起自己这么晚不回家有多严重。立刻有了归心似箭之感,恨不能多出两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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