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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3 一笔糊涂帐

宗人府里气氛严肃,慈禧和慈安分坐左右,同治皇帝坐在一边,恭亲王则站在旁边,双手拢在袖子里,脸色阴沉。

边橙站在他身边,也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慈禧眉眼凌厉,慈安慈眉善目,而那个同治皇帝载淳,则是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不过精神还可以,吊梢眼睛单眼皮,乌黑的眼珠透着一股阴郁而又清冷的气质。

佳珲跪在地上,汗流浃背。昨天晚上他正装模作样的指挥亲兵在街上一通乱找,恭亲王就派人把他带回去了。一听到公主安全回了王府,佳珲的魂儿都散了,恭亲王问他相好到底是谁,他死撑着没把鹂媛供出来,绞尽脑汁编出了一套说辞来为自己脱罪——虽然这套说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人总得为自己寻条活路不是?只是,不知道鹂媛现在在哪里,她回府了吗?

他胆怯的微微抬起头,声音嘶哑的说道:“刚才我说的,全是真的!还请皇上和皇太后为臣作主啊!”

恭亲王沉默着,若有所思,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他不开口,边橙也不好作声,本以为见到了恭亲王就万事大吉,没料到佳珲居然来了这一手。她心里既气愤,又觉得有点好笑,如果等慈禧太后他们看到梁实那副模样,谅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是公主的奸夫。哪朝哪代的公主也不会选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又没钱又没势还抠门得要死的男人当自己的奸夫吧?要是真找奸夫,慧琦怎么看都比梁实要合适吧?

慈安轻声道:“佳珲,既然你说公主和太医串通勾结假死,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佳珲叩首道:“太后,公主过世,身为额驸我自然是万分悲痛,前天晚上我正在府中给公主守灵,突然听见走廊里有异常的响动,我便跑出去一看,竟然是公主,她居然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被吓得手足无措,刚要呼喊,公主却一把将我推进房里,让我不要出声。我是又惊又喜,询问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公主却显得十分烦燥,她让我保守这个秘密,因为她已经不想和我在一起生活了。我当然很震惊,公主告诉我,是太医刘乐明帮她假死,就连她的肺痨也是装出来的。我苦苦哀求公主留下来,可是公主去意已决,她说不喜欢皇家生活,对我也没有感情,宁愿和她喜欢的人一起浪迹天涯。正在我和她争执的时候,她的奸夫卷了府中的珠宝,来和我争抢公主。我虽然自幼习武,可她的奸夫更是武功高强,用银针伤了我,将公主抢走了。”

他这番话一出来,在场的人大半都露出了惊愕之色。几乎人人都知道荣福公主芳荻生性拘谨,恪守规矩,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名字能和“奸夫”“私奔”联系在一起。

恭亲王缓缓开口了:“既然如此,当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芳荻没死这件事?却说是芳荻的遗体被偷走了?”

“六王爷,臣始终顾及臣与公主的夫妻情意,更顾及公主与六王爷的父女之情,假如将公主意欲和奸夫离家出走的事禀告王爷,那王爷与公主的情分必然受损,皇家的颜面也受到影响。因此,臣一时心软,没将这件事说明,只想先把公主找回来,劝得她回心转意,再向王爷禀明此事。”佳珲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是臣考虑不周,还望王爷恕罪!”

慈禧简直懒理这样拙劣的谎言,不由得呵呵笑道:“佳珲,本宫之前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能编故事哪!”

佳珲脸色蜡黄,冷汗直冒,忙道:“太后明鉴,臣说得句句是实话,是心里话啊!”

慈禧摇头道:“有意思,就算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既然芳荻要离家出走,为什么后来又回恭王府呢?”

佳珲一愣,声音微弱的答道:“那,这……我也不清楚。”

“你当然不清楚,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离家出走!”边橙愤愤的说道,恭亲王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边橙只得把下半句“有公主不当是傻子”咽了回去。

慈禧转脸朝着慈安说道:“姐姐,这佳珲满嘴胡说八道,据我所知,芳荻与六王爷父女情深,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而离家出走?况且,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哪变了个奸夫出来?”

慈禧太后如此明确的态度让恭亲王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看来飞鸟未尽,狡兔未死,自己这张良弓,这条走狗还有利用价值。他笼了笼袖子,轻轻的咳了一声,暗暗松了口气。

“太后有所不知,那奸夫轻功卓绝,来去自如啊!”佳珲知道慈禧一向不太喜爱荣福公主,没想到她此时却如此维护荣福,心里顿觉天崩地裂。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说这奸夫来去自如,那他若是想和芳荻相会,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芳荻何不坐享其人之福,面子上有你这个额驸,里子有那个奸夫,同时还能享有公主殊荣,何乐而不为呢?何必要离家出走,弃名利亲人于不顾?”

“这……”佳珲面露难色,“也许是公主向往的是平常夫妻的生活吧。而且,始终要顾及皇家脸面啊……”

“你倒是挺会为人着想的。”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姐姐,你说呢?”

慈安轻声细语道:“佳珲,既然你说的这个奸夫能从你手中把芳荻带走,那芳荻又何必假死,直接让他带走了不就得了。这样也不着和太医勾结,更少了危险性和难度吧?”

佳珲张口结舌,冷汗涔涔而下。一旁的同治帝载淳却开口了:“皇额娘,假死后造成遗体被抢的假象,可是比突然消失要好得多。”

“哦,这是为什么?”

“这如果公主突然消失,那六王爷必然四处寻找,皇额娘您也知道,这六王爷是儿女心极重,若是一天找不到公主,那是一天也不肯放松。可是如果是遗体被抢就不同了,这遗体保存是有期限的,时间一长,想再找着就难了。所以,只要他们熬过三年两载,六王爷必然放松追查,这样他们就可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了。”

载淳这一开口,意思已经很明显。两宫太后的态度都是偏向恭亲王这一方,他只要顺水推舟说几句场面话,这局面也就定了,佳珲以谋害公主论罪,太医刘乐明以诊断不力论罪。可他偏偏横插一杠子,为佳珲说话,明摆着就是和恭亲王过不去。看来,圆明园的事在他心里仍然是根刺,若是不把恭亲王整一整,怕是消不了他心中的闷气。

一听载淳这么说,慈安忙道:“皇帝这是在说些什么呢,以你六皇叔的脾气,就算是找荣福公主的遗体,那也绝对是一刻不会放松的,怎会过了三年两载就准自己女儿的遗骨在外漂泊呢!”

慈禧却笑道:“六王爷怎么想,我们姐妹俩怎么会知道——六王爷,你倒是说句话呀?”

恭亲王微微抬起头,说道:“编故事自然有千种编法,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只要把太医刘乐明召来问话,自然真相大白。”

慈禧点头道:“是,还有那位‘救命恩人’,我倒想看看,这位胆敢闯入公主府的大侠士到底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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