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擦着地面,形成一层薄雾。空间混沌一片,抬起头也只能望见一片漆黑。景月就这样,迈着平稳的步伐在黑暗的空间行走着,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脚下的沙砾。
他讨厌这里,甚至此生都不愿意再来这里。这有他埋在心里最深处的伤。即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依旧能走到他想去的地方。这也正是他最讨厌的地方,因为太熟悉了,所以痛苦更加的强烈。周围空气混杂着的,那尘封了他八百年记忆的味道,带着他无尽的恨意,仿佛一瞬间全部涌上他琥珀色的双眸。刹那间,那眸子似是带了血。
他不是来打架的。意识到这点,眼中浮现的暗红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呼气。景月眯着眼站定在原地,抬起头来,只是这突然出现的大门,门匾上提着两个狰狞的大字——冥府。
“六道轮回,生死人间,终不过孟婆一碗汤水。”低沉的话语似是在感叹,却又带着十足的嘲弄,景月翘翘嘴角,厉声道:“还不速给爷开门!”
静默了一阵,原本死寂一片的空气中传来几个慌张的声音。
“是景月来了!”
“是他?他怎么会来此?”
“难道来找麻烦了?”
“要不要先去禀报冥王大人?”
门渐渐地被打开,漆黑的大门后,一群手忙脚乱的小鬼四处乱跑着。直到大门完全打开,才排列整齐的站成左右两列。
景月甚至懒得去看他们,抬脚迎着众鬼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走进去。中途一只小鬼蹦出来问他,公子要去哪?要去见冥王需要通报。结果一脚被景月踹飞了。
“好生嚣张的小子。”坐在伏案前工作的冥王楼绛白抬起头来,及肩的银发划过深色的锦衣,银色的双眸似是带着笑意,修长的双手将手中的文件放下,随手一挥,店内的四周便全部都被点亮。顿时,将整个阴暗的空间扩大了好几倍。
“嘭”的一声,雕着镂花的木门被推开了。景月站在门外,冰冷的目光盯着冥王,并没打算进来。
楼绛白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我不是来打架的。”景月平静的说着。可是他分明感觉胸腔内一直无法平息的火正缓缓冒上来。“我有一个朋友叫莫唯,我想知道为何她没有八字。”
“莫唯?”楼绛白有些诧异的看着景月,随后笑意更浓反问道:“你见神仙可有八字?”
“她是凡人。”景月依旧平静的说着。
楼绛白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景月望着他,二人相互对视着,仿佛空气中都能蹦出火花。楼绛白动了动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弯度,却是勉强至极。“因为他是我女儿,姒月拼死保住孩子灵魂的转世。”
景月浑身一震,猛地退了一步。感觉自己的喉咙差点溢出血来。
那一瞬间的苦疼彻底让他心中的恨意再也掩不住了。
他没忘。八百年前,那刻在他骨子里的阴影。
八百年前,天帝统一神域。景月还只是个不懂世事的少年,出生在神域名门景家的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当他的哥哥姐姐都在学习法术的时候,他还在无忧无虑的四处玩耍。景月的母亲是神殿有名的舞者,被誉为三界间最美的女子——姒月。当年姒月被景月的父亲相中。在此之前,景月的父亲已经生有景虹和景颜,大夫人去世后,才娶的姒月。姒月貌美如花,但是思想却和景月的父亲不尽相同。
姒月一直看不惯神域的规矩,神域弱肉强食,法力高的人就可以欺负法力弱的人。名门就是名门,到哪里都要高人一头。姒月为此总是与景月的父亲吵架,日子久了,景月的父亲也烦了,姒月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景家。那时候景月已经懂了点事,而景月的父亲自那以后也开始疏远他,到最后整个景家唯有姐姐景虹疼他。
景月一出生就很有天赋,尽管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但是他依然可以轻易的顺着一个人的气息找到对方。景月知道母亲在冥府,于是时常跑到冥府去找母亲撒娇。那时母亲已经和冥王相好,冥王楼绛白时常见到景月来,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疼爱。那段日子,景月想来应该是最幸福的。只是突然某一天,这一切全变了。
不久之后,姒月有了身孕,然而生下来的孩子却是死婴,灵魂不完整。聪明如姒月,她知道就算放弃这个,以后再生孩子依旧会是这样。于是想要用自己的灵魂填补妹妹的灵魂。前提是,姒月会魂飞魄散。
明知如此,姒月和妹妹,楼绛白最终却选择了妹妹。
这个选择,让景月彻底的,恨着楼绛白八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