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雨听完这个故事，听到这闻成的最后一段话，不由得对面前的木像肃然起敬。想不到“十方小国”的称呼竟还有如此由来，想一想那位菩萨于乌江边一人对峙秦国各方势力的联军的场面，心下顿生敬佩之感，想来这位菩萨也是位得道高僧。
当即下跪对这赤足菩萨拜了三拜，紧接着问道：“那为什么摆放着尊菩萨是犯了忌讳呢？”
“因为普济菩萨不遵从佛门法旨，就在他双脚踏入秦国境内时，西方灵山便不再承认他是佛门弟子。在佛祖背后供奉外道之人，自然犯了忌讳。”
“但是大师您却宁愿犯此忌讳。”
闻成不回答，只是温和道：“为何你进来，不拜佛，却拜这尊菩萨？”
牧雨这才想到似乎确实有些不妥，不太合佛门规矩，解释道：“那个不是说佛在心中留吗，那拜与不拜又有什么区别呢？”
闻成笑了笑，知道这小子在耍滑头，也不与他打什么禅机，说道：“施主聪慧，贫僧有一事不明。”
牧雨奇怪的看着这面容和蔼的老僧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为何以施主至尊之格，武魂却没有觉醒？”
牧雨瞪大眼睛，因为他对修炼一途一无所知。对于闻成口中的至尊之格和武魂自己听都没有听过。
牧雨恭敬道：“大师慧眼，但是小子对修炼一途一无所知，不知大师口中的至尊之格和武魂为何物，还望指教一二。”
闻成一笑，说道：“也是有趣，罢了，容老衲仔细探查一番。”
他探过一只手，一把握住牧雨手腕。
牧雨没有挣脱，因为他发现，自己貌似挣脱不了。
闻成的手并不是那种像铁钳一样钳制住自己的手腕，那种感觉很奇妙，有一丝柔和的气流自闻成枯老的手掌灌入自己的臂部经脉又导入全身。牧雨现在的整个手臂都瘫软无力，是一种很舒服的酥麻，根本无法动弹。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贫僧误会了。实在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万中无一的至尊之格与同样万中无一的至阳之体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闻成惊奇地看了一眼满脸疑惑地苏亦，解释说道：“所谓至阳便是道家所讲天地二门皆闭的体质。武魂是无法觉醒的，自然至尊之格也就成了废格，小施主，贫僧言语多有得罪，还望莫要见怪。”
牧雨无奈笑道：“没啥的，不在乎什么乱七八糟的体质和武魂。其实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啥失望了。只是还请教大师，能否有办法打通小子闭塞的两门。”
闻成歉然道：“造成这种体质的原因是盘结在两大死穴上的经脉，贫僧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疏通。以我之见，这个世上也没有高人能够有如此通天本事。即是破碎，非人力能合。除非遇到至阴之体，并与之相交合，则可破也！”
“至阴之体？”
“施主不要多想，至阴之体同样也是万中无一，几百万年来都没有出现过，一切要看机缘。”
“大师教诲的是，小子也已经看透。”
牧雨黯然。闻成大师贵为大日塔主持，无论什么领域，想来都是极为权威的人物，既然他说极难化解，多半是真的如此了。
“不过，贫僧倒有个法子解决施主身上的一些其他不便。”
牧雨惊讶道：“难道大师看出来了？”
牧雨这一年以来，身上偶尔一些个部位会出现难以忍受的纠痛，虽说有时半个月才会发生一次，但是来一次牧雨就能如被钻心一般难以忍受。有时如针扎，有时如刀割，然而，那些疼痛的部位从外表看去没有任何伤口，痕迹。
而且，近日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闻成说道：“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你这两种极端的体质和武魂作祟。你以感知法门修行，又是至尊之格这种对于元气感应极强的体质，自然无时无刻有灵气兹入体内。如若你开启重楼法门，便可引导这些灵气导入丹田。可是此时你无重楼经脉引导，无法凝聚气海，自然无法觉醒武魂，而则灵气就会在你体内游走盘结，一旦多股灵气汇聚，便会刺激经脉产生疼痛之感。”
“还请大师相助。”
说着，闻成伸出一手，两指并拢。
牧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竟然隐约看见那两根手指间泛出淡淡光华，很柔和，像是日落时分映在湖水上的光晕。
闻成拿两指抵住他胸口，然后光华渐渐散入牧雨体内。
牧雨只觉胸口一热，下一刻，前几天疼痛过的地方留下的痉挛感觉一扫而空。
闻成将手抬起，又再次将手指戳中牧雨腹部。
牧雨猛地吸一口气，因为他发现自己腰后像是被点燃了两道热气，烧得他腹部一阵燥热，但只是片刻，灼烧的两团热气就消散一空。
闻成收回手，再次合十，不知在轻声细语着什么，牧雨看他样子，看来化解自己的痛楚似乎耗费了他许多体力。
牧雨连忙要下跪拜谢，结果被闻成立马托住。这一托，看起来轻轻然，像是常日里的那些人做做的样子，并没有用多大气力。牧雨却感觉如同被坚硬磐石所挡，知道这位大师是真心不希望自己跪拜。联想到方才闻成大师化解自己痛楚的手法，加上此刻他展现出的轻轻一托，牧雨不由得惊骇面前老僧的修为之深不可测。
他更不会知道，自己与闻成大师在金佛后的谈话并没有被任何香客听到，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阻隔了两方的一切声响。
牧雨也不执意下跪，站起身，再次对闻成合十行礼，道：“多谢大师解救。只是小子不太明白，您对我为什么这么好，宁愿耗费体力也要为我医治。”
闻成面色稍显苍白，几滴难以察觉的汗珠自颈后流出。听到牧雨的疑惑，他和蔼笑道：“自是感谢小施主对我佛门弟子点化之恩。”
“什么.....点化？”
闻成调息了一下元气，面色好了许多，他说道：“就在施主入塔之前，是不是遇见了一个贩枣的老人。”
“恩。”
“那位老人是我佛门尚在人世的唯一一位老祖了。”
“啥？那个疯子，啊不！那位大师真的是佛门中人？”
“自然，师叔他法号‘莫言’，是大日塔佛宗‘莫’字辈唯一在世的人。”
牧雨挠挠脑袋，实在想不到那个邋遢老头竟然真实整个佛门辈分最高的人。
而且，还是闻成大师的师叔！
“那您刚才说的点化，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施主点出的那方意境。‘云在天边水在瓶’，哈哈，实在是妙极。想不到师叔一辈子与修行无缘，末了竟有机缘开悟，实乃大善。施主虽是无心插柳，但是却能从这意境中看出施主不仅体质不俗，而且极具慧根。”
闻成笑道，听起来很是真诚。
牧雨尴尬陪笑，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能让那个疯和尚开悟。
.......
牧雨再次谢过闻成之后，便离开了大日塔。
闻成仍旧站在那尊菩萨像前。一个与他同样身着袈裟黄袍的人走了过来。
闻成向他问道：“师弟，你看这位小兄弟如何？”
那名被闻成称作师弟的僧人，也上了一定年纪，虽不说苍老，颌下也满是胡须。他对闻成道：“有如此根骨，而且慧根也不错，今天倒是教育了我一番，当入大道。只可惜是破灭武魂，不然就算师兄你不说，我也要把他拉来出家。”
“此事，从何说起。”
老僧把刚才在大殿内的事情跟闻成说了一遍，闻成也大笑。
众生皆佛，终生皆道。
没想到这境界却被佛门之外的人所看破。
妙哉！
闻成又笑道：“师弟啊，你确实该磨一磨你的冲动性子了，要不然白白起一个‘闻安’的法号。方才我探他丹田，才知他丹田被一奇怪的阵法封印，以我之力，却无法破开，怪哉，怪哉……”
闻安问道：“难不成是……？”
闻成摇摇头，拭去了头上的汗珠，道：“此事不要再提，恐徒生祸端。”
闻安看着他师兄的面色，忧虑说道：“师兄，就算他让莫言师叔开悟，那也不至于耗费接近半数元气用‘一苇杭之’将元气渡入他的丹田自凝气海吧。”
闻成解释道：“以他那么容易招惹天地精气的体质，就算我这次化解了郁结的灵气，不过半年，又会旧疾复发。在他丹田后凝结两道气海来汇聚灵气，就算那小子开不了重楼法门，也不至于被自身灵气撑死。况且，如今这个时候，他让师叔开悟修行，未必不能称得上是一件大事，未必不能成为将来佛宗的另一条路。”
闻安道：“师叔本就不适合修行，年轻时吃了大日金丹，到现在一百多岁才开悟。我觉得师兄的期望或许渺茫了一些。”
闻成叹口气：“这.....谁又会知道呢？佛门多一条路，总是好的。其实我为那位小兄弟凝结气海，还并不是因为这些。”
他抬起头正视面前的普济菩萨像，眼神有些暗淡，又有些老怀安慰，悠悠说道：“他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跪拜咱们师父的人。”
.......
牧雨此时正从大日塔出来向，穿过一处名为“菩提林”的树林，向着门外走去。
他并不知道，方才闻成大师为自己化解隐痛的手法，是佛门至高绝学中的“一苇渡江”。
当年普济菩萨赤着双足北行秦国，便是在长江岸边折了一支芦苇，借此横渡长江。
如今整个佛门，能够学会并领悟“一苇渡江”真意的便只有宁安镇大日塔一脉的闻成大师一人而已。
如若他知道闻成大师要以半数元气助他凝聚气海，那他定然是不会接受的。
如今呼吸着殿院里混杂着香烟的空气，牧雨身心舒畅了几分，解决困扰自己多日的隐痛，看来这些榨干自己的塔捐，没白花啊。
忽然，树林里传来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