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呆了一会，说：“后来，后来找来的却是四贝勒……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他告诉我，宫女侍寝都是一丝不挂地搬来搬去，我若想刺杀太子，一点机会也没有！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我心忖毓庆宫区区一个宫女或许不会有人查，但以四阿哥的谨慎，自己侍妾的身世当然会查个清楚，加上他对太子的了解，秋容从永和宫平白失踪，顺藤摸瓜地推理出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秋容续道：“他说：‘你要寻死我不拦你，但你现在是我的侍妾，出了事我脱不了干系，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虽然他说得像是为了自己，我却知道，他对我是一片好意，于是我跪求他将我与姐姐的身份调换，我只要能报仇！”
我想起十三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不是怕我接受不了“事实”，而是怕我再次误会四阿哥，呵，了解么？连秋容都比我信任四阿哥……或许是明知我二人毫无结果，我总是下意识地把他往坏处想，以为这样，自己便能一干二净地忘记！
我长叹了一声，问：“你赔上自己……值得么？”她说：“我曾经觉得，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四贝勒说，单凭我是没办法报仇的，我若心意已决，什么样的屈辱都能忍受，并且清楚明白一旦踏上了这条路，他就再也救不了我的事实，就专心帮他对付太子！我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他替我破了身子，收去姐姐的尸体，假称我林秋颜已死，也幸好我只是侍妾，只要没有生子，任何地方都不会有记录，而太子根本不知道我是双生子，对我毫无疑心。”
我强按下心里的不舒服，这只是必须的，必须的……
她说：“可是面对太子变得越来越困难，我又恶心又害怕，好不容易随着太子来到畅春园，四贝勒教奴婢施计留下，一年里还能有大半年是平静的。只是一旦皇上来到此，奴婢就夜夜不得安生，祈祷着今天太子不要记起我，不要折磨我……”
秋容泪水涟涟，像要把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都宣泄出来，是啊，她还可以对谁说？我把她拉进怀里，轻拍着她不停震颤的背脊，柔声道：“别怕，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秋容一面哭，一面嘴里喃喃自语：“姐姐，是我没用……”
我从来不懂得如何安慰人，总是觉得在痛苦面前，语言是苍白无力的，无奈之下只得学习不知在哪里听到过五百次的台词，说：“你姐姐在天之灵，不会愿意见到你如此的。”
秋容仍是哭泣不止，我问：“秋容，你想要太子得到怎样的报应？”她微微弱下哭音，抽噎着说：“我想他死！”我语气平平地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她直起身子，怔怔地出了会神，喃道：“我也知道，所以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让我痛不欲生的地方！”
我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问：“秋容，你信我么？”她冷静下来，泪眼迷蒙地点了点头，鼻音浓浓地说：“姑娘和四贝勒一样，看着难以亲近，却都是好人，奴婢不信您，也不会告诉您了。”
我抿了抿唇，说：“我要送你出宫。”秋容身子一颤，眨了眨眼，欣喜若狂地望着我，说：“真的么？只要能出去，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姑娘！”我紧盯着她，沉声道：“但是我要你嫁给九阿哥。”
秋容一愣，双眼的光芒骤暗，我捏了捏她冰冷的手，说：“你不用担心，只有嫁娶，你才能出宫，我可以叫他不要碰你。”秋容不可置信地嗫嚅道：“可是九阿哥……”
我摇了摇头，道：“秋容，我也是女子，绝不会要你拿身子去换我要的东西！剩下的，是我和九阿哥之间的事。我只要你一年的时间，届时，我会给你一笔钱、一封休书、一个崭新的身份，此后的人生全归你自己，你可愿意？”
秋容愣了会，起身直直跪下，道：“奴婢愿意！不管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姑娘大恩！”我扶起她，说：“但你要答应我，我让你做的事，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句！与此同时，一年之后，我要你远离京城，不可以回你的祖籍或者任何有据可查的地方，我要任何人都找不到你！你能做到么？”
秋容猛点头，道：“奴婢一定谨遵姑娘吩咐！”我微一颔首，说：“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其他的事我们来日再谈。”
我望着秋容离去的背影，轻点着桌面陷入沉思，我要让秋容出宫，能安排她嫁的就只有四、八、九、十阿哥，四阿哥肯定是不行的，太子会对他起疑；八阿哥的福晋在历史上都是有名的善妒，秋容一定不得安生；十阿哥太笨，我跟他说不通，只剩下九阿哥。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这些皇子具体的妻妾身份，也知道十三专宠嫡福晋、八福晋善妒之类的事，九阿哥除了嫡妻，其他都是侍妾，秋容顶头上司只有一个人，相对要方便得多……
剩下的，一则是向太子要来秋容，二则是向九阿哥推销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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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隔三差五地给我送来冰镇炖雪梨，我本觉得用来当作午膳再好不过，便让他每日都送，他却说：“翎兮姑娘，贝勒爷特地问过太医，太医说梨性凉，您不宜多食。”我不由深叹了一声，这副身子骨真是让我无奈……
秋容天资不差又勤奋好学，创意虽不足，踏实却绰绰有余，是理想的学生材料，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虽不会写字，却识字，省却了我不少功夫。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教她记账和一些简单的营销手段，月余下来，秋容谈起生意经便已是头头是道了，只可惜，仍是纸上谈兵而已。我虽偏重讲解实例，说到底也只是一种“包装”，秋容的临场运用能力如何其实并不重要，横竖九阿哥也不会真的让她管什么事……
接近中秋，天气并没有丝毫转凉，相反更是热得磨人，太阳一升起来，我就休想再睡得着，秋容伺候我梳洗毕，问：“翎兮姑娘，今日学什么？”
我摇摇头，说：“已经够了。”秋容有些不解，问：“这样够了么？”我睨了她一眼，道：“秋容，你和九阿哥之间最理想的关系，是你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让他好好待你，又没有太大利用价值，导致一年之后他会不肯放人！”秋容点点头，道：“姑娘说得是。”
我一面研墨，一面心思百转，说到底，此刻我也只是纸上谈兵，我对外界的情况丝毫不了解，随口问：“秋容，到时候你孤身一人在外，举目无亲，你可害怕？”
秋容沉默了一会，说：“其实奴婢还没有想得那么远，但是皇上圣明，世道太平，奴婢也只求两餐温饱，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大的福分。”迟疑了片刻，问：“翎兮姑娘，若是您想要做生意，为什么不让奴婢留在城内为您打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