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宫女快步跑来,呈上一封书信,道:“是禁卫副统领南宫将军令奴婢呈给郡主的。”
“南宫大哥?”黯然过后,米雪又眼前一亮,道:“他人呢?”
宫女道:“他将书信给了奴婢就走了。”
米雪微微点头,接过书信,信上的字不如景王的霸气,却多了一份规矩,或许是身份不同的原因罢。
信有些长,有整整两页,除了信封上“雪郡主亲启”和信首页第一行的问候语“某请雪郡主安”问私话,整整两页皆是公事公办的报告体,所言之事就是米雪曾拜托过他的,查刺杀米雪的几波刺客。
南宫复在信中道,来京途中的黑衣人尸体已经被人运走,痕迹也全部抹掉,线索中断。刺杀米雪的黑衣宫女也被发现死亡,死于毒药“天上人间”,经查证确认是自杀而死,线索再次中断。
似乎是担心米雪怀疑他是敷衍了事,南宫复又在其后用大逆不道的议论,阐述了他的怀疑,他猜测主使者可能是以下一人或几人:
第一个是米雪的父亲青河王,理由是米雪曾有过自杀的行为,以及青河王支持的人不是太子,而米雪入嫁东西,会给他带来尴尬的地位和不利的影响。
第二个是皇帝,理由与景王的一致,认为最不愿意看着米雪嫁太子的人就是此人,此人与太子的关系恶劣到超出米雪的想像,他是绝对不愿意看见太子借米雪的身份,拉近青河王,从而壮大势力。
第三个人是景王,景王与太子是竟争对手关系,他是绝对不愿意看见太子壮大的,而且,青河王一直都与景王走得近,二者间又有舅甥名份,如果米雪成了太子妃,那么他与青河王之间的关系就会产生裂痕,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得。
第四个是晋王,理由与景王相似,都是太子的竟争对手。
第五个却是太子妃,她要自保,保自己性命,保正妃地位,她就必须除掉米雪这个后来却注定会居于她之上的人。
第六个竟然是太子!理由是,如果太子认为拉拢青河王的可能性不大,获得米雪芳心的可能也不大,也可能会借此而嫁祸于他人,离间对手,同时也能借故拉拢青河王。
南宫复在信末郑重提醒道:“京城重地,处处危机,国祚神器,人人觊觎,卿身于漩涡中心,理当步步为营,当知皇家无情,不访笑破红尘。”
南宫复胆大包天,竟用白纸黑字落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能在风诡云谲的宫城里活这么久,难道还会犯如此幼稚不可饶恕的错误?他这是在以身家性命注,为米雪示警啊!
感受到南宫复真挚的关切,米雪心中一暖,然则笑破红尘岂是那么容易成就的事情?
唤珠儿点燃了蜡烛,米雪将南宫复赌以身家性命的两张满纸警言付之一炬,待亲眼见到信化为了灰烬,再也不能从灰烬中找出任何一个字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地陷入了沉思。
在南宫复所罗列的六人物中,米雪在第一时间将青河王的名字划去,这纯属下意识行为,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这份亲情于她而言是神圣的,是上天给予的补偿,是不允许任何存在去破坏的,连她自己都不可以!
第二个划去的是晋王的名字,那个哭着鼻子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派人刺杀她的那个阴狠的凶手。
第三个划去的却是太子妃,太子妃虽然有置她于死地的理由,但就凭她那外强中干的德行,米雪倒敢肯定,她肯定还干不出这么有魄力的事情来。
然后,剩下的三个人分别是:皇帝、太子,和景王。
米雪刚刚将重点放在了他们三人身上,然后就苦笑了——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怕就是这三个男人吧?
自己虽然挂着一个郡主的衔,但那不过虚名而已,论起实际实力,怕是连这三个男人随便的一根腿毛都不如罢,即便查出来幕后主使者又怎样,她又该拿什么去和他们对抗?
米雪一阵丧气。
有那么一瞬间,米雪连退缩的心都有了,但下一瞬她就又恢复了昂扬的斗志!
“那个谁说的?看一个人有多大的本事,就要看他交了什么朋友,以及结了什么敌人!咱虽然乍来这个世界,没啥朋友,但能和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个男人做敌人,也是一种成就啊!”
“敌人很强大啊,我也要多努力才行!”于是米雪决定回去睡觉,养好了身体才有对敌的本钱不是?
没错,这是阿Q精神大法!没错,这是自我安慰!但如果不这样做,米雪担心自己会失去独自生活在这陌生世界的勇气!人啊,总要有点精神才像是活着!
突然听到吵吵声,米雪寻声望去,却见一伙五个紫衣小宫女和五个青衣小太监,正与倚绿居的宫女太监打口仗,一问才知,这十人是晋王亲自挑来送予米雪,听她差遣的,但倚绿居这些比他们早来一天的宫女太监拿出了主人家的威风,对他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终于把对方惹火了,两方就口斗了起来,就有了米雪见到的那一幕。
见米雪问话,两边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双方相互指责,个个委屈得痛苦流涕,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其他人,反正他自己是半点错误也没有的,所以委屈。
米雪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上一言不发,其实却将他们斗嘴的原因琢磨了个透彻:他们一方来自东宫,一方来自晋王府,太子与晋王不对付,他们一个个皆自视为忠仆,自然恨对方入骨,如今有了机会打擂台,他们自是不肯放过这绝佳的示忠的机会,这才有了以上一幕。
对付这种情况,米雪虽然没干过,但干起来才发现其实并不难:既然恨,那就相互扇对方的耳光,可以一边扇一边骂,一直扇到双方都愿意原谅对方了,这件事也就算了了。事后才声明,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那就得再加一条欺主之罪,连着这次的错一并罚!
刚开始两伙人都拼了命的扇对方的耳刮,他扇疼了对方,对方自然更是不肯手下留情,新仇旧恨一并上,扇得更重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然而,不出十巴掌,他们就各自同意原谅了对方,这是人性。
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当知光给棍棒不给胡萝卜会让下边的人离心离德,光给糖不给棍棒又是让下边的人认为软弱可欺,唯有恩威并施才是正道。米雪看着地上哀鸿遍地,这棒子打得不轻,接下来是该派胡萝卜怀柔了。米雪给的胡萝卜似乎有些不甜,还带有苦味,她大方的给了他们三天假日养伤,但又令他们,只能吃对方点的饭菜,只能由对方帮忙上药,一个人胆敢有所违背,所有人一起连坐受罚。
看着他们仇大苦深的互相试探,可以想像在头一两天里,他们将什么样剧烈地摩擦碰撞,不过不要紧,过了这两天就会越来越好了。想要把这两股绳子强捻到一起,不下猛药是行不通得。
米雪冷哼一声,便要转身回去睡觉。却又见一太监一动不动跪伏在地上,没有参预刚才的口仗,也就不在受罚之列,他从头到尾一直不吭,只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地。
便问姓名,那小太监道:“奴婢小顺,得晋王令,前来保护雪郡主。”
是保护不是服侍?米雪眼前一亮,来了兴趣,道:“既然是保护,你会哪些本事?”
叫小顺的太监抬起脸,只见他皮肤黝黑,肌肉紧密,令人猜不出他的真实年龄,小顺道:“奴婢修炼《莲花宝典》已有十五个寒暑,一身铜皮铁骨已臻大成,离先天之境也仅有一步之遥。普通百八十个大汉,休想能近得奴婢身周五步。奴婢师父曾说,奴婢灵根天成,若不是断了**,踏上金丹大道也不无可能……”小顺黯然,又赶紧收敛情绪,道:“即便不能踏上金丹大道,在世俗界也鲜有敌手,请郡主放心。”
“你今年多大了?”珠儿忍不住问。
“奴婢今年十八了。”小顺道。
“那你不是从三岁就始习武?”这回轮到米雪诧异了,三岁啊,想想自己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吧!
小顺不以为然道:“修行就得从小开始,长大了,筋骨成型了,也就没用了。”
米雪原来还想自己练武呢,听小顺这么一说,也就绝望了,便道:“我身边正好不太安全,既然晋王让你来保护我,那就跟在我旁边吧。”
小顺郑重地一叩首,随后便自然地站到了米雪身后。
看了一眼与珠儿并肩站立的小顺,发现这二人倒是挺衬的,英雄美人嘛,不过一想到这“英雄”却是一个没根的太监,便又把脑袋中的念给掐了。有小顺这个百八十大汉近不了身的“英雄”在,米雪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往自己的卧室方向走去,却不知道一位不速之客,已经等候在她的卧室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