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估摸着凌凌漆上了火车的时段，赵平安送来午饭。医院门口有挑子，卖大牌卤肉面。因为很饿，即使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里洪龙龙也吃得很快。赵平安取笑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当洪龙龙意犹未尽地舔干净最后一口汤汁时，他挂了电话回到房间里。
“哎呀，真不走运。”赵平安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怎么说。”洪龙龙抹抹嘴。
“稽查三所负责追踪这个案子，嫌疑目标锁定在凌凌漆的顶头上司景安国身上。要说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临时搭档李香琴美女已供认自己是同党。凌凌漆与景安国的关系还在调查，但国家军事科已经向负责人签发了无原则逮捕令。虽说北地那边军事科力量薄弱，但暴龙骨骼不容有失，想必又是一场恶战。”
洪龙龙呆呆地端着纸碗：“哦……”
“稽查所那边估计又要搞起来了……不管怎么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奚落他：
“说来被撞一下弄到10万，也算划来了。毕竟没伤筋动骨……开那辆车的人身份很好调查，但没必要耗费这个闲工夫。对了，你腿还疼么？”
“不疼了……”
“你看，这不就是了……”
门带上了。洪龙龙目光落回到床头，那里摆着凌凌漆送的水果。
“有这码子事，也是崩了。打打杀杀的事情……唉。情仇难断。”
“啥？”
“没什么。你好好养养，我要回北地了。有没有俩百块钱借给我？买火车票不够。”
那个时候已经遇到了什么吧？也许是不好的事。
啃了一口苹果，酸的。眉头皱起。
摘巴摘巴丢了身上的管子，裤腿卷在膝盖上，尝试行走俩步，点点头。
俩道稀疏的电流火花在腿上不明显地流窜，石膏崩开一丝丝裂纹。
差不多了。也许。
……
还是熟悉的登机口，安检门后，洪龙龙抬起手臂。负责他的安检员还是那名有鹰钩鼻的帅气女警，脸色蜡黄，半个月不见，身材更加消瘦了。她用探测盘周身扫描，突然检测仪报警。当洪龙龙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和一枚硬币并讨好地看着她时，她和上次一样面无表情。
“转过去。”她说。
还是从他沾满泥土的鞋帮一路捏到裤脚，手掌划过腋下，快速摸一遍衣领，又滤了一遍他的皮革腰带。在搜完最后一个角落后，她挥手让他滚蛋。
“这个人很怪。”洪龙龙走远后，她对旁边的安检员说。
……
辽阳，初来乍到，虽然是个很大的地方。点开电子地图，加载了三个插件。屏碎了的手机艰难地运转着，最后显示出俩个一致的定位点。
洪龙龙往嘴里含了一块口香糖，迈步向城市中心走去。
……
“我跟你说。我最新研究的，要你命三千……”闹市街头，一个顶门微秃的中年人拉着一个警卫喋喋不休。警卫不耐烦地拉扯着他，只顾往前走。
“司令找你有事。”警卫最后实在烦得不行，把他推到一边：“又不是我找你——算了。你把凌凌漆的行李拿去，滚蛋。”
“哎——阿漆的行李怎么在这？他人呢？”
警卫一转身走远：“枪毙了。叛国。”
中年人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洪龙龙走到他身后。
“劳驾。”他说：“箱子给我看下。”
他兀自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俩枚小小的电子，狠狠地皱起眉头。中年人反应过来。
“哎——小兄弟。你这样拿人家东西是不对的。虽然阿漆已经被枪毙了，但他的精神仍然是和我们在一起的……”
“凌凌漆——他人呢？”抬头问道：“我是他朋友，我叫洪龙龙。”
“哦。”中年人恍然大悟：“哈哈，阿漆跟我提过你。我是——”
“文西对不对？”
“请叫我全名，达文西。”
“好的文西！”
“谢谢。”
“不客气文西！”洪龙龙揽住达文西的肩膀：“但我有很急的事找凌凌漆，你就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说是被枪毙了。”
“……呵呵。”洪龙龙抬起手机，手心电光飞散：“听说过杨永信么？”
“——我知道刑场在哪！”
真不喜欢跟脑袋有洞的人说话。
辞别了达文西，洪龙龙翻阅电子地图一路定位到LY市第三监狱，那里远离城区，十分偏僻。天光近晚，围墙冷硬高耸，还有哨塔。警卫立在门旁，斜眼看他。
一只飞鸟从天空经过，被哨塔那里一枪射了下来。洪龙龙意识到自己身上有瞄准镜准焦的红点，看来这一枪是用来警示自己的。
真讨厌禁地啊。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有举起手示意自己无害，然后无奈地后退半步。突然，一个身穿囚衣的犯人从里面走出，刷刷刷走到警卫面前。只见他把一百块钱塞到警卫口袋里。警卫目不斜视，只一挥手，那囚犯便贼头贼脑地溜出去。自始至终，哨塔上一枪都没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洪龙龙嘴张得越来越大，几乎能放下一只鸵鸟蛋。
正当此时，整座监狱地面猛烈晃动。一个嘹亮的声音传彻天地：“想杀我铁脚水上漂？还差得远呢！”
一座哨塔和着围墙崩裂，双手被缚的人影从缺口处登天飞出，纵步跃上数十米高空。
“啊哈。”洪龙龙抬手往天上看。这人刚才一脚让半座监狱震动，分明破坏力已达高危，属于和死神同一层次的存在。这样的人物竟然被囚禁在这座监狱里，着实让他吃了一惊。正当此时，一道火箭弹拖着炽亮的火舌从围墙里面飞出，下一秒追上在空中疾驰的人影。轰天震地的爆炸声回响，强烈的冲击和闪光过去，夜幕里那个人连一点渣滓都没剩下。
“……”洪龙龙咽了口唾沫。
好像……在这个地方……高危不值钱呐……
他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叠纸币，认命地叹了口气。
混到刑场的时候，洪龙龙身边已经聚拢了一大堆警卫。每个人都在左冲右突，试图从他手里拿到一个硬币。凌凌漆也被一堆人围在中间，有人给他点烟。看到洪龙龙他显然一愣。
“谢谢你特意跑这么远。”最后他说：“你把我的行李箱带来没？”
“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办？”
凌凌漆抽一口烟，吐出一口烟圈。
“当然。”
“顺便借点钱。我回城里没路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