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从最简单的说起。你第一次接触兽人题材的时候,你还记得么?
是的,教授自问自答,我还记得,我记得很清楚。
他合上眼睛,在睡眠中回答着画中静女的问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这不就是他自己么?
没有罪孽,我的一生,没有什么罪孽。
你真的这么觉得么?兽人计划,难道不是你一手发展起来的么。你不为之感觉到羞愧么?
呵呵,教授在心里笑了起来,羞愧?有什么好羞愧的?
那声音一默,显然不认同教授没有罪孽的想法。
教授的脸冷了点。不需要,我问心无愧。
为何?
灵魂的漂泊永远也不会停止。我只是想要回归。回归有什么错误可言?所有人回归至最原始的状态,那样便不会漂泊了吧。我想要建立自己的宗教。
女孩忽然不再哼唱梵曲。教授看到她被镀了一层银边的侧脸。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是我少年时代曾经见过的女孩子。她是谁并不重要,她只是一个符号而已,我曾经见过她,并且爱过她。从过去的岁月中走来,从他的心底走出来。爱情对于他来言一直都是这样。爱上一个女孩,她本身已经不再重要。她变成了你心底的东西。他曾经听过这个女孩的传说,他们说,这样的女孩子,叫做风之女。
存在于风中,来自于原始洪荒地带。每一个少年男孩心中的梦想,并没有准确的模样,每个男孩心中,她都是不同的。
只是,总是很美而已。
心里有点激动,他忽然设想,如果看到了她的正面,他会不会就知道了自己等待一生的女孩子的模样。
他想起床,既然是在梦中,便不用担心什么吧?
万一,万一是空白的脸怎么办?一种恐惧感阻止了教授的动作。如果等待了一生的女孩,原来竟是一张空白的脸怎么办。
就这一次机会,看到就看到,不看到就一辈子也看不到了。他悲伤的躺在床上,默默念着她的各种名字。
仙儿,小蚕,还有纱枳子,绾颜,她们有着她的眉目,有着她的语言,有着她的欢笑与痛苦。风吹动薄纱的窗帘,女孩长风而立,好像,马上就要跳出窗户随风飞去。
心脏的血液缠绵不绝涌上大脑。他有点呼吸不过来。你来了么。你终于来了,我要死去了么。我要在死之前见你最后一面了么。你这个祸水,你的脚下,踩着多少男子的尸骨。
——你什么时候去兽人基地。
——永远也不去了。
——你难道要让川奈家毁了你的毕生心血么?他们对你的计划并不了解。
——管他呢。
沫弦被堵得说不出来话来。她握紧了他的思想,让他相信这是在梦中,但是她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力量消耗的很快。
——我会回来的。教授。
——呵,带走我吧。
沫弦看了看画中的女孩,而教授一直看着她。她默默地站了起来,浮动一般走向门边,皓腕如玉,轻轻合上了房门。走廊黑暗,但是教授用尽一切力量,看到她合上门那一刻的面容。
随后,他陷入了死亡一样的睡眠。他的嘴角浮起了微笑,好像雕刻在石碑上的微笑一样没有生气。
沫弦感觉头疼。回到川奈家的旧式日居,躺在床上,浑身好像散了架。窗户透进微微的光。
变态老教授……沫弦在心里暗骂着,老变态,那么大年纪了,我都能做你孙女了。叫风之女叫得那么顺溜,是不是发春了发春了?磨磨蹭蹭退了裙子。一头扎进了被子里。父亲说这样的人不好惹,老师说这样的人最好把握。沫弦只是觉得,这样的人最恶心。而且,从他那里得不到多少东西。
老师,我的手机被偷了,没办法和你通电话,不知道你有没有担心过弦儿呢。弦儿拜托你的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是兽人原毒重要,还是弦儿重要?弦儿的要求并不多,给个折中的法子就可以。至少,保住杰克的命。
沫弦从床上爬了起来,望着窗外的月亮出了会儿神,嘴里慢慢念叨着:“不知道杰克那孩子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呢。”
惦念归惦念,她却是无计可施,父亲要的是兽人计划老大的详细资料,只给了三天的时间,今天被他色迷迷的眼神逼回来了,明天晚上要是还拿不到的话……头大呢,草船借剑啊,只给三天的时间!她想着想着,有点倦意了。
沫弦在隔壁洗漱间用清水洗了脸,看着冷水间自己漆黑的眼珠发呆,里面有什么东西呢?还记得老师讲过潜意识的课程,或许她的大脑里还埋着什么秘密没有告诉她。什么都比不上空白的记忆更让人怀疑。我在那段空白的记忆里骗过几个男孩子?
沫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是因为老教授的得手让她非常开心,取了毛巾擦了脸,简单的扑了点水,回身回到起居室。
坐在床上的男子让沫弦心惊了惊。
他居然这么大摇大摆毫不避讳地坐在了她的房间。
坐在床上,低着头的人,那瘦削的身形不是葵又是哪个?
“葵,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坐?”没经大脑的话,沫弦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她镇定的拉开玻璃门透透气,冲了杯凉茶,插在瓶子里的大朵的花儿在蓝色的夜空下开得正好。
“弦儿姐姐,你认错人了,是我,我是杰。”
手中的茶杯一抖,差点跌在地上。沫弦扭过身子,坐在床上的男孩并没有抬头。但是那漆黑的发,那骨骼间的组合,的确和葵有些微的差别。
“你是谁?”
他不负沫弦所望的抬起头,沫弦看着他的脸,算是把自己素描画里的男孩子的脸补全了。
这番眉眼,与想要的人的眉眼一丝不差。沫弦忽然觉得,本就应该是这样的,画里的男孩子,不长这样就白瞎了自己的眼睛。一个很书卷气的男孩子,却是好看的。笔挺的鼻梁,细腻的皮肤,看得女孩子都吃醋。微微笑的脸,紫色的瞳仁。
“沫弦姐姐不记得我是谁了么?”
沫弦自己吞了倒给客人的茶,明明知道记忆中应该有这个人,却始终记不起来的感觉可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