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莲的痛苦在李晓月换过衣服之后才得以解脱。
这姑娘一直都很不起眼,上午打雪仗的时候张澜就有注意到她只是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但那时候正在兴头上的他也没有过问。
下午买衣服的时候这姑娘也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全程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没想到现在换衣服却是最快的。
李晓月换过衣服出来后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张澜,顺着张澜的视线看到了正在被哥哥训斥的袁晓莲,这个一直都很安静的姑娘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在李晓月路过张澜时张澜才感觉到李晓月的存在,他抬起头,看到这姑娘对着自己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院子里正说的起劲的袁晓阳叫道:“晓阳,先换衣服吧,等下要洗的。”
张澜注意到,本来向张澜求助无果之后,似乎已经认命了的袁晓莲一直在低着头,苦着脸不发一言,而在听到这声音之后瞬间就像是有了底气,抬起头斜睨着她老哥,神情满是嘚瑟。
而袁晓阳本来已经说到了兴头上,已经把近两天发生的事说完的他,正在翻着袁晓莲的“光辉事迹”,听到这声音也是一震,嘴里的话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从张澜的角度看去,袁晓阳就像被猫抓住了尾巴的老鼠,硬是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掐住了话头,而等李晓月的话说完之后他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拍了一把看着一脸嘚瑟的袁晓莲,嘴里有些无奈的道:“笑什么笑,快去!”
这场景让张澜觉得很有趣,看来这俩孩子关系不一般啊。
被她哥拍了一把的袁晓莲很快在她哥的注视中跳到了门口,没错,这孩子就是迎着她哥哥恶狠狠的目光,一蹦一蹦的跳过来的,那股嘚瑟的劲头让张澜止不住的笑。
而到了张澜的身边时,袁晓莲看到对她笑着的张澜只是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想来这姑娘还记得刚才被训时,张澜在一边是怎样的幸灾乐祸。
而李晓月又对张澜笑了一下后,跟着走进了屋,这时袁晓阳才迈步向屋里走来。
讨了个白眼的张澜站起身,直接走到椅子旁坐下,他很自觉的没有逗弄此刻脸色还有些发红的袁晓阳,只是安静的等着带孩子们换衣服的院长出来。
李晓月又进去不久,炎晓舞就和院长一起走了出来,等他们来到张澜旁边坐下之后,张澜有些奇怪的问向炎晓舞:“怎么,你不换么?”
炎晓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从口袋中拿出之前张澜放在她那的钱递给张澜,然后才笑着开口:“我先不换,等下他们换下的衣服都要洗的,明天我们几个就开学了,今天都要洗完才行。”
张澜点点头,接过钱又直接推给院长:“院长,这个给您,上午听您说这个月的钱不是花的有些多么,这个先给您日常开销用吧。”
院长没有接,而是开口说道:“成,孩子们确实需要用,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不过我们这可没有捐赠证书之类的,你可别介意。”
张澜摆摆手:“怎么会,我又不是为了那一个证书,对了,房子的事您问了么?结果怎么样?”
张澜看到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院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是有什么麻烦,他不由有些担忧的催促:“怎么了院长,出什么问题了?是联系不到人还是有什么别的麻烦?”
院长皱眉看向张澜:“联系倒是联系上了,但是买是不太可能了,问题是在价格上,怎么跟你说呢。”
说到这院长又有些欲言又止,而张澜又有些不耐烦起来:“院长您就直接说吧,对方怎么说的您就怎么告诉我就成。”
院长也觉得不管怎样也该让张澜知道才成,听到张澜的话他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原话我就不说了,就给你说个大概,买的话,这种城中村房子产权是挺麻烦的,要整个一起买下来的话得上百万。”
“对方的意思是可以长期租赁,以20年为期限,十万块,如果在这期间改造的话我们可以分到补偿款的十分之一,大概就是这样了。”
院长的话让张澜眉头皱了皱,低头考虑着没有说话。
这时孩子们也都换好了衣服,走出来之后看到院长和张澜在谈事情就没有出声直接出去玩了,炎晓舞见状也起身,跟着后面的提着旧衣服的李晓月她们一起出去了。
炎晓舞的动作打断了张澜的思考,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发出一声轻笑。
一直看着张澜的院长有些不解,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笑什么,不过张澜没有让他等多久,直接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听张澜笑着说道:“院长,咱俩这是走进了一个误区,干嘛一定非要买下来呢,就他这个条件就不错啊。”
顿了顿,张澜继续说道:“您看,现在晓舞她们已经快要成年了吧?就算我们帮他们读完大学也顶多还有个七八年吧,而几个小的同样就算上到大学也不用二十年那么久啊。”
张澜越说越顺:“而且您看,这二十年国家不可能没有变化吧?”
“您想啊,咱们国家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时候孤儿之类的就算没有越来越少,国家的政策也肯定会相比现在好吧?更别说这二十年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是。”
“就算不去幻想咱们到时候能不能把现在的孤儿院变成正规的,以后的事咱们也不去考虑,就现在来说这十二个孩子生活也确实变好了不是?”
“我觉得咱们先暂时不用去想那么多,先弄好眼前这步就成了,他那个条件可以,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把人叫来吧,咱们谈谈细节就行了。”
院长的表情随着张澜的话一直在变幻,等到张澜说完时,院长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只听他笑着开口:“你说的对,是我想的太严重了,我老想着在我死之前能多帮孩子们留下点什么,忘了这几个孩子有自己的人生,也是啊,我们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他们早晚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张澜点点头:“院长您做的已经很好了,几个孩子看起来都挺独立的,别的不说,就小莲那几个小孩子您教的就很好。”
张澜简单的跟院长说了一下今天买衣服时的事,向院长请教:“院长,我挺好奇您是怎么教他们的?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您是不知道我当时听到晓莲那么说有多惊讶,她才八岁啊,怎么就能懂知恩图报呢。”
面对张澜的不解,院长显得更为不解:“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嘛?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啊,而礼貌的话,咱们华夏一直不都是礼仪之邦,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张澜无言,院长的话让他感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有些苦笑的想: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早就丢的差不多了。
院长这样的人,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想到,后世发达的网络带给人们思想上的影响究竟是什么样的。
感谢各种缺德媒体,脑残专家和心理扭曲的键盘侠们持之以恒的毁人不倦,从小接触网络的孩子们看到的是各种碰瓷和讹诈,老人不能扶之类帮人有风险的思想。
每天看到的都是各种道德绑架和挑战智商下限的分析,在这种情况下能保证不道德败坏就算是家教好了,你说知恩图报?
那只会被人笑你傻,哦,在一部分键盘侠那不止是傻,还是缺德,因为必然会有人说“炒作,肯定是炒作!”“有那个报恩的钱不如去捐助贫困山区,真有善心就不知道帮更多的人?”之类的。
至于礼貌和礼仪之邦,在那个羞于谈起爱国,向老师问好会被说是巴结的年代,早就丢到不知道哪去了吧。
也不对,张澜想想,貌似在他上一世的时候,提到礼仪,首先想到的都会是RB和韩国,人们一边看不起他们,说他们是“弹丸之地”、“曾经的下人”,尽情嘲笑着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礼仪这方面确实是自己比不得的。
张澜自嘲的想:礼仪之邦这个称呼,也基本只剩下崇洋媚外和欺软怕硬了吧。
张澜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他从小接触的环境暂且不论,单说从网上看到的,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个言论就是:九零后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是道德败坏的一代。
张澜不记得这言论最早是谁说的,他只记得当他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他忍不住在心里给出回应:是啊,在我们90后出生的那一刻能影响到我们的人都死光了,我们是在自己的幻想中长大,全世界只有我们,所以我们的成长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教导,我们生来就是垮掉的。
怀着跟张澜同样想法的人一定不少,所以在张澜重生之前,成长起来的八零和九零后们开始报复了。
他们致力于给零零后、一零后营造一个良好的网络环境,给他们灌输各种思想,又身体力行各种出轨约p层出不穷,而结果已经略有成效:
有的十五六岁的孩子,堕胎的次数可能都超过了三次,这为十年后某些产业提供了新鲜血液,而抢劫勒索敲诈之类的,也有各种学校霸王收保护费的来接班。
这就是八零九零后们对那个言论最好的答卷,可以想见,等到二零后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指着零零后和一零后大声的说:“看,这是更加扶不起来的一代,是更加道德败坏的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