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口冷饭下去,离落胃部的抽痛好了很多,这才有力气接着问那个小女孩:“这两日多谢你的照顾了,你可有什么名字?”
“我本是个贱民,被父母卖到公主府,并没有名字,以前在家里时,家里人都叫我小安。”那个女孩回答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太多的伤心,似乎这就是一种平常的命运,让人无法不接受。“那你呢?”小安反问。
“我,他们都叫我阿离。”离落半真半假的回答。
“你也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吗?”小安问。
“不是,”离落摇了摇头:“我是被他们当街掳回来的。”话毕,两个年轻的女孩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小小的木屋里弥散着悲伤的情绪。离落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不好的直觉,似乎自己想离开这公主府不会那么容易。
正待离落要说些什么时,小木屋的破门“啪”的一声被大力打开,离落眼见的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粗壮的婆子,她一手掐腰,一手伸向屋里的两人:“你们俩个小丫头给我出来,公主召见。”
离落小安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有些怔忪。那婆子看两个人愣住,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中冲上来:“你们两个死丫头,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离落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嘴上说着:“我们这就来,这就来。”离落轻轻推了推还在发愣的小安,讨好的朝那婆子笑了笑。
那婆子冷哼一声:“到院子里站着,一会儿自有安排,都给我老实点。”说着斜眼看了看两个人,转身离开了。
小安纤细的胳膊半环着离落,离落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离落这次受伤严重,又没有伤药,身体轻微动一下都会引起钻心的痛楚。从床上到门口这几步的距离,离落都走得无比艰难。两人出屋时,离落的脸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的,额间可以看见细密的汗珠。
小安关心的看了看离落,低声在她耳边问:“你还好吧?”
离落扯开一个虚弱的微笑:“还好,我们快些走,莫要误了时辰。”说着脚下用力,向门外迈去。
小木屋门外是一个不小的院落,院落四周都是这样的很小的木屋,大致看来足足有三四十个。院落里站着不少和离落小安差不多大的女孩,她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用一种不安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离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好和这些惊恐的小女孩们一起等待她们的命运。
过了一会儿,又有十几个小女孩站到了院子里,相熟的女孩相互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时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走进院子里,那个喊人的婆子见到立刻恭敬地上前,点头哈腰地说:“人都叫出来了,这个月一共来了五十四个。”
那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人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女孩,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嗯,还算不错,就是有点脏,一会我派人送来新衣裳,你把她们先洗干净,否则污了公主的眼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那婆子点头称是:“多谢姑娘提点。”
“嗯,一个时辰后我们再来领人。”那两个丫鬟穿着打扮比那婆子好了不少,显然在公主府里很有地位。扬了扬下巴,两人转身就走。
那婆子弯腰恭送:“两位姑娘走好。”待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时,那婆子朝她们离开的方向低声咒骂一句,才愤恨的转身,看见零零散散站着的怯懦的女孩们,冷哼一声:“算你们命好,还要我伺候着。”说完也走出小院。
那婆子虽然走了,但女孩们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擅自回房,只好瑟缩地依然站在院子里。离落得空打量着周围的人,这些小女孩大概都是十几岁的样子,大多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面黄肌瘦。
离落耳尖地听到旁边有人说:“你知道咱们为什么被送到公主府吗?”
“不知道啊。”立刻有人接话。
“我是被我父亲卖到公主府的,当时买回我的人说咱们被买进府里是要做贵人的!”此话不亚于一个惊雷炸响在人群里,连一连淡然的离落也不由变了色。只听那个声音接着说:“他还说府里买来这些伶俐清秀的丫头,养大了,是要送给各国的王公贵族的!”
“做贵人,我们要被送给各国的王公贵族!”女孩们低声说着,脸上的惶恐不安早就变成了雀跃欢喜。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摆脱贱民的身份成为贵人,离开过去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有饭吃有衣穿,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离落看见小安那乌黑的瞳子里泛出喜悦神往的神采,心中却一派平静,无论是饱食暖衣还是荣华富贵,都留不住她,她如今一心所想就是尽早回到子沐身边,她的子沐一定在等她。
那婆子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叠粗布衣服拎着两串草鞋,带着几个小厮抬着三个大木桶,她指挥着几人把木桶放在地上,冷冷地朝着众人说:“一会每个人都把衣服脱了,给我进桶里,自己洗干净了再出来。”
挥退了几个小厮,那婆子见大家还愣在原地没有动,不由发起火来,指着站在木桶边的几人说:“你们把衣服都给我脱了,自己到木桶里洗干净。”被指的几个人连忙把身上破布似的衣服脱下来,翻身进了木桶,那木桶很大,装下四五个女孩倒不成问题。
有那凶恶的婆子站在一边,女孩们进了木桶连忙搓洗自己的身体。那婆子不时在旁边催促:“快点,你,你,就说你呢,把头发给我洗了。”
轮到离落,她忍痛将和伤口血肉粘连的粗布衣服洗了下来,跳进了已有臭味的脏冷水中。如今是三月,启都的天还不是十分暖和,离落这一身伤口,下水时几乎要痛晕过去。那婆子似乎注意到离落,冷哼一声:“这小丫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是贱命啊。”
这样的辱骂,离落并不放在心上。当乞丐这么多年,自己受到的讥讽谩骂比这恶毒的要多得多。忍着痛,将身体勉强洗了个干净,她立刻跳出木桶,拿起一套新衣服迅速穿在身上。粗布的衣服磨在她的伤口上,像是撒了盐一般,她打着寒战咬紧牙关,勉力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