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典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一年,有白龙坠于黄陵。其大不知几千里,皮肉绽然。官民群往观之,闻空中仙乐钟鸣,有海外仙人临世。少焉,杳然不知所踪。——《黄帝本纪》。
……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祝融道。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数九寒天,自山上望去,城里万家灯火,璀璨通明。
年节过得喜气洋洋,天上炸开漫天烟花,宝马香车,凤箫声动,一夜鱼龙舞。
没有雪的除夕是不完整的除夕。
江南自然是有雪的,只是细碎了些,还没落地就化了水,空气湿寒彻骨。
老梁上挂着的灯笼来回晃动,夜风在这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呜咽哀嚎。
“帝帝帝——师大人?”
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扶住,接过他手里的灯。
煤油晃出来几滴,落在苍老的手背上。
“今日来,是我仓颉欠你一命,我有一事相求。今后你荣华富贵,但事事你不可过问。”
公孙食惶恐:“您于我一家有救命之恩,若您开口,小民万死不辞。”
仓颉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年龄虽小,却看着贵气不凡,通体一派气度,长得唇红齿白,嘴角天生带笑,甚是可爱。
公孙食倒抽一口冷气,吓得一时出不了声:“这位,这位……”
公孙雁舞瞧了他两眼,毫不造作地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声:“爹。”
公孙食差点屁滚尿流。
“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儿子。今日之事,不得对旁人提起。”
……
时光荏苒,一眨眼十年就过去了。
公孙雁舞也成功十九岁了。
公孙老爹着实对公孙雁舞很不错,视如亲子抚养长大。
只不过,公孙雁舞始终不能接受那是自个儿亲爹。
违和感太严重了。
颜值上,身形上,以及智商上。
此刻,公孙雁舞正狼狈跪在祠堂里,面对一干列祖列宗,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祠堂前,种了一棵树,是一棵蓬莱松。
祠堂后,也种了一棵树,也是蓬莱松。
多么简单粗暴的美好愿景――招财进宝。
错在哪里错没错其实也没啥重要的,跪就跪吧,能少块肉是咋的,就当哄他爹开心了。
时间倒退半个时辰,他正在花坛喂鱼。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断了他的闲情逸致。
“公孙雁舞你给我滚出来——”
公孙老爹手持家法,一身狼狈地冲进后院,然后不客气地对着他就是一鞭子:“你又给我惹事。”
公孙雁舞腿有跛疾,来不及跑,迅速跳到石凳后面:“弟弟都可以出去,我怎么不行?”
公孙老爹寻找着时机绕过石桌:“你弟弟还不到议亲的年纪,你为什么不去相看姑娘?”
“哪是我不想,人家看不上我。”
“那还不是你自己不学无术?”他老爹追着他上蹿下跳,“春耕之际,你去霍霍人家张三,你是想弄死谁呀你?张家嫂子过来,差点没弄死我!”公孙食撸起袖子,“你瞧,你瞧瞧,我这把老骨头哟!”
公孙雁舞边跑边回嘴:“你连人媳妇都打不过也就打打我了。”
公孙食回怼:“你连个女的都打不过也就欺负欺负老实人张三了。”
“那不叫霍霍,那叫垄作和复种你懂不?等稻子的产量上去了,他三跪九叩还来不及呢。”
“我看你才需要三跪九叩去赔罪呢。你张叔也就那几亩地种种糊口,好容易碰上几个风调雨顺的年月,仗着他看着你长大疼你,你就这样作弄他?”
“不容易我才帮他啊,他第一个吃螃蟹,以后会青史留名的。我再说一遍,那不是霍霍,那叫指点迷津。”
公孙食撕心裂肺:“求求你管好自己吧祖宗。”
“爹,”公孙姜跑出来,“爹我下了族学回来了。”
公孙雁舞亲切招手:“小孩儿小孩儿,你看,你爹冥顽不灵。”
公孙姜:“爹,你莫管了,哥哥总是有道理的。”
公孙食:……
我的老天爷啊,这一个两个的,我公孙家怕不是要完了。
公孙食嫌弃的看了他俩一眼:“快收起你俩那德行吧,再被人瞧见觉得你俩傻。”
他一本正经,语重心长:“老大已经十七了,到现在都没姑娘愿意嫁给你,老二又傻,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成家……”
公孙雁舞挤眉弄眼:嘿嘿,说你傻呢!
十七岁都娶不到老婆的人没有发言权!!
公孙姜扭过头。
兄弟俩正在进行友好而又无声的交流,那边公孙食看俩孩子不识人间愁滋味,越说越难受,竟然开始老泪纵横:“我只是太担心了……老大明明这么好看一小伙子,怎么娶媳妇这么难呢?要是她们都是因为老大腿瘸看不上老大……现在朝廷还不让残疾人当官……你以后可怎么成家立业哟!!!还有老二,老二还不如老大呢,连张脸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呢……”
老爹也太多愁善感了。
兄弟俩轮番上阵,好不容易把亲爹安抚好,并指天立誓赌咒保证自己将来一定会娶到媳妇,才算把这事翻篇。
公孙食一瘸一拐地走了,背影颇为萧瑟。
――怎么就没人能理解他的担忧呢!
唉。
兄弟俩对视一眼,觉得公孙老爹大概不是兄弟俩的伯乐。
公孙雁舞故作风流地摇了摇折扇,自我感觉良好。
“哥你热了?”公孙姜狗腿地拿起祠堂里的蒲扇猛对着他扇了两下:“用这个,这个好用。”
公孙雁舞翻了个白眼:“小孩儿,你以后还是少出门吧,别给哥丢人。”
他和公孙姜的情况怎么能一样呢?
娶不到老婆和不想娶老婆完全是两个概念。
说完摇着扇子走了。
公孙姜:……
怎么办,哥刚刚脸上的表情好奇怪。
要不要告诉他呢?
……
公孙雁舞提了一篮枣子下田找人。
张三正在看护自己的豆苗。
“不厚道啊,叔,侄子好心帮你,你转头就把这事告诉我婶子。”
“不曾,全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张三满脸黑色的皱纹,“对不住啊,我尽力了。”
这话说的实在心酸。
“今年的稻子长得比去年好,我一定不告诉我那婆娘是你教我的。”
张三:嘿嘿。
公孙雁舞:呵呵。
别介啊,咋的好的跟他没关系,坏的全他背锅?
糟心。
张三拔着拔着草,突然感叹:“要是有朝一日,天下所有的百姓,都能吃饱饭还有多好啊。”
“是啊。”
那该有多好。
公孙雁舞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