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松伤好之后,说要找个僻静些的地方静养身体,也希望能过平静些的日子。但是考虑到索青青的教育,又不能太过偏远。叶卿想起时先生那座闹中取静的小院,便把那把青铜大锁的钥匙给了索松。
帮索松把家搬到那里之后,整件事情总算是宣告结束了。从十月下旬开始,叶卿一直在忙活着索家兄弟的事情,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至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官方流氓索柏去摆平了,叶卿对他有足够的信心。
那天回来之后,叶卿便趴在床上睡了一个昏天暗地,身体上的劳累对他这种怪胎倒算不上什么,但是长久以来精神上的紧绷却让有些疲倦。一觉醒来,叶卿望月深思,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具体在哪些方面,他却又说不出了。总之成长是件好事不是么?叶卿这么想道。
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回归校园之后的生活未免显得有些平淡,然而于热恋中的叶卿而言却不是如此。
这天叶卿和黎小锦下课过马路,正在讨论去吃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他不经意一回头,蓦然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背影。叶卿不确定那个身影是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人,给那人拨了个电话,却没打通,黎小锦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多想,又把手机装到了兜里。
晚上叶卿冲完澡正准备上床,手机来了条短信,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只有几个字:三点,后山脚下。打过去,却又打不通了。叶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难道真的是他?
叶卿撇了撇嘴,搞这么神秘,跟特务接头似的,难道他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有人能把他逼到这样?
他叫沈谛,是叶卿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哥哥。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某年夏季,华夏南方普降罕见暴雨,持续不断的大雨以逼人的气势铺天盖地压向母亲河扬子江,使扬子江无须臾喘息之机地经历了自建国初以来最大的洪水。那时的惨状,年幼的叶卿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只是从大人们严峻的脸庞和心有余悸的话语中知道那是一场很可怕的灾难。
那一年年末,叶观雍领回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他跟叶卿说,我给你带了个哥哥回家。年幼的叶卿高兴的直拍手。一路上沉默无比的小男孩儿见到叶卿,眼圈通红,抿抿发白的嘴唇,上前把叶卿抱了起来。
叶卿伸出手抹抹他的眼睛:“哥哥不哭!”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叶观雍几乎要落下泪来。
小男孩儿家住扬子江下游的一个临江小村,灾难来临时首当其冲。天灾汹涌,小男孩儿的母亲和小弟来不及外逃,便被直接淹死在了家中。他和父亲在外边插秧,得以短暂逃过一劫。父子俩找了一根枯木,然而枯木却不足以承担两人的重量,他父亲把木头往前一推,枯木便拖着男孩儿,离了父亲缓缓前行。
小男孩儿哭喊着想要回来,却被父亲喝骂着越漂越远。等到孩子漂远了,脱力的父亲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看了儿子一眼,沉进了水里。
小男孩儿命大,被人救下,送到了收容所,之后被送到孤儿院。灾后受灾儿童领养时,沉默寡言双眼无神的小男孩儿,在一群机灵漂亮的孩子里迟迟没有出头之日,一直到年底叶观雍把他领走。领养他的爷爷很和蔼,但是他依旧什么都不说,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感情,直到看到年幼的叶卿,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年幼的弟弟,才有了这催人泪下的一幕。
后来,小男孩儿在叶观雍的安排开始上学,他的成绩从初中到大学一直到留学,一直是一骑绝尘的姿态,从没有考过一次第二,大家都说老叶你捡了个好孙子回家,老来又得孙的叶观雍只会毫不避讳的哈哈大笑。老爷子那一次次大笑和叶卿一声声由稚嫩到浑厚的“哥”,让小男孩儿真的把心融进了这个家里。
小男孩儿就是沈谛。
从少年时代,沈谛一直是让别人望尘莫及的一个人,总是沉稳淡定,不慌不忙。事实也证明了确实从来没有什么事儿能真正把他难倒困住。后来沈谛留学,创业,他仍然是最棒的。三十一岁上福布斯华夏榜,三十二岁成为亚洲时代杂志亚洲版年度人物,被称为“华夏之子”。能有这样的殊荣的,华夏仅此一人。
在国外享有盛誉的天之骄子沈谛,被国内的拥趸称为“神一般的男人”。人们都很好奇,这个神坛之上的青年,在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叶卿眼中,他似乎天生话就不多,哪怕对自己这个弟弟也没有很多话说,但是叶卿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占有极重的分量。有一段时间叶卿特别不喜欢沈谛,这个哥哥什么事儿都做到最棒,也不给自己这个弟弟留条活路,所幸叶卿虽不是什么阳光男孩儿,但心里也没黑暗到要记恨这个哥哥一辈子,长大些懂事了,哥哥依然是哥哥,弟弟依然是弟弟。
一直让家人引以为荣的沈谛,这次搞得这么神秘,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虽然叶卿心里对沈谛的能力简直盲目信任,理所应当的认为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但叶卿依旧有些担心。事出反常必有妖,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小心翼翼?叶卿想了半天,没有什么头绪,也就不再乱想。他上了床,和黎小锦聊了几句,就静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大概夜里两点,叶卿出了宿舍,楼管大爷早早就关了门,一楼的窗户又都上了铁窗,他来到二楼阳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他赶到了山脚下,沈谛还没来,他就在那里安心等待。快要三点的时候,叶卿才看到沈谛不慌不忙的从远处走过来。叶卿看到他这幅模样,从接到短信开始乱打鼓的心却也渐渐安定下来。
沈谛见到叶卿,先是微微一笑,打量了叶卿几眼才开口道:“走,上山!”叶卿点点头,和沈谛在清亮的月光下往山上爬去。
“爷爷最近还好吧?”沈谛问道。
“还好,就是老挂着你,说你也不回去看看,整天絮絮叨叨,怕你工作累坏了身体。”叶卿想了想,又补充道,“张奶奶也挺好的。”
张奶奶是他们的邻居,和叶观雍是一个学校的同事,也是中年丧偶,已经寡居多年。两位老人风风雨雨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就差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张奶奶就能变成奶奶。
“你啊!”沈谛笑着指了指叶卿,他往前跨过一个石头,继续道,“等忙完这阵,我回去看看。”
叶卿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你不在明珠好好呆着,怎么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儿?”
“这事儿说来话长,到山上再说。”沈谛说着,又迈过一块石头,往上攀爬。叶卿愣了下神,不等沈谛催促,赶忙跟了上去。
山顶的风要凉一些,叶卿还行,沈谛却有些受不住,他们找到一块避风的大石头,躲了过去。沈谛从兜里掏出一盒南都产的南烟,往叶卿面前一递,他知道叶卿是会抽烟的。
“不了,最近查的严,还是不抽了!”叶卿摇了摇手。
“是燕京那个姓黎的小姑娘?到什么地步了?”沈谛笑着给自己点上烟,抽了一口,看着叶卿问道。
“成了。”叶卿说起黎小锦颇有些自豪,他突然想起曾经在操场上出现过的那个身影,开口问道:“哥,燕京有个卓优,好像混得还不错,你知道么?”
沈谛脸上看不出什么,平淡开口道:“嗯,是有这么个人,燕京真正的公子哥,能量很大。怎么,问他干什么?”
叶卿撇了撇嘴,开口道:“这家伙喜欢小锦。我还以为是个纸老虎,原来是个大老虎。”
沈谛笑容有些玩味,叶卿看着心里直打突突,他想了想,还是小心问道:“那什么,那个,小锦家是什么背景?她没说,我也没问。”
“她家来头不小,在燕京也是屈指可数。”沈谛吐出一口雾气,瞥了他一眼笑道,“是不是泄气了?”
“泄气?”叶卿挑了挑眉,“笑话,这世界上还找不出让我泄气的事情来!”话虽这么说,叶卿其实有些心虚,他不怀疑自己以后可以站的很高,只是涉及黎小锦,万中无一的可能也让他没有底气。
“她家是有些背景,但也不至于高到让你完全没有希望,实在不行我去给你提亲。”沈谛看了他一眼,淡然道。
“不装逼你会死吗?来这里不给我送温暖,是为了打击我的吗?”叶卿心里暖和,最上却不饶人。
沈谛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没有搭理叶卿,把烟屁股在地上捻灭。他又点了一支烟,叶卿便有些诧异。他们兄弟俩都是一样的,都没什么烟瘾,除非遇到什么麻烦,否则一般不会连续抽烟。
叶卿看着被烟雾缭绕着的兄长,问道:“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