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
我没有动,茫然地看着眼前应该是屋顶的位置。这不是我的房间,有着陌生的气息,让我不安。没有一个人走动的声音,连风声都微不可闻,只有空气中微微浮动的梨香,让我略微安心。
大约两个小时过后,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很轻的脚步声,是他。我装过头,对着他的位置露出一个笑容。
“醒了,饿了吧?刚刚有点事先离开了。”他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令我安心的气息,也有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和疼爱。
我点点头,却无法起身。这一刻,我突然对自己的腿废了这一点有了深刻的感受,以及深深的恐惧。我害怕他总有一天会对我失去耐心,不再理我,不再照顾我,让我失去生命里,唯一的阳光。
这么想着地时候,他将我抱起,放在了轮椅上,然后蹲在我面前,细心地喂我吃东西。
我不知道这时候我的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有一些幸福的,但更多的是害怕这种幸福消失的惶恐。
我知道我是因为很少被人关心,所以才会这么依赖第一个这样关心着我的人,即使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即使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与他的声音和脚步。有时候我会想,要是他长得异常恐怖呢?但是我还是不可控制地沉陷在他的温柔之中了,即使他很有可能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堂哥。
“我看不见你。”我说。
他大概是愣了一下,才笑着说,“我知道。”
“但是我想见你。”我这么说的时候,露出了恬淡的笑容。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什么想法。但是从他握着我双手的手上,感觉到了一种悲哀和心疼。然后我笑意更浓,至少这一点可以让我知道,他对我的关心不是假的。那么,我便可以放任自己去爱他了。
我不会奢望什么,也不敢奢望什么,也许他对我好,真的是因为血缘关系。更让我却步的,不是这种关系的可能,而是我的自身,不仅是眼盲,而且双腿也残废了。我不希望成为他的拖累,更害怕失去他的一刻。
我想我明白着惜月的感受。只是惜月和老大也许只看到了我对他们的祝福和关注,却从未看到我的羡慕。
我不自卑,且能很好的利用我的脑子,所以游戏里从没有人看出我现实的样子。
这三天,他一直在照顾我,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没这么多空吧,大概这几天过后,他会更忙的。而我,则开始查九月的身份。当然,老大和惜月我也在查。
不过有点麻烦,我个人条件有限,加之内测玩家都不是省油的灯,查起来不方便。还好有他帮我,但是惜月和老大还是查不到,倒是九月很简单就查到了,安玖岳。他告诉我安家还是有权势的,但是如果要动他,费些气力还是可以的。
当然,我不会这么笨,贸然的动他。
三天后,他把我送回我的房间,将我放在游戏仓内。
“总有一天,你可以看见我。”在我登陆游戏的时候,他这么对我说的。
今天进入游戏的人很多,《迷途》没有公测,这就直接开始全面开放游戏了。重建人物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改,虽然有那么一秒钟,我想改为真颜。
行会还在,虽然大家都退到零级,但等级是可以练起来的,如果重建行会就不那么容易了。
似乎一切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却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惜月,多了一个莫少而已。
一开始,我是怨老大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也许这一切不能这么单纯地怪在老大的头上,毕竟他是最不希望演变成这种状况的人吧。至少可以从他每天到内测玩家出生地等待很久这一点就看出,他依然想念着惜月。
老大疯狂地练级,行会事务都交给了我和莫少,幸好我又找到一个名为鸳鸳相报何时了的玩家,帮着我们打理会中一切。那段时间,要想见到老大,只能在出生地等他来。
后来在见到老大的时候,他浑身是血,白衣染满了污秽,那是他唯一一次狼狈的时刻,血量只剩下一点点。他却笑着对我说,终于得到燕栖城了。
同时,系统的全服通告响起:
玩家第七夜完成“燕栖城城主接班人的考验任务”,燕栖城更名为东篱城,城主第七夜。第一个玩家城市诞生,奖励若干。祝各位玩家玩得愉快。
行会通告紧接其后,会长将东篱城设为行会主城,第一个有主城的行会……
后面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到,只顾着惊讶了。那个任务可是行会隐藏任务,第七夜他怎么能一个人完成。
那一刻,我才觉得,第七夜果然是迷途第一人,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老大。
老大说,这个城市是为了给惜月的。
我这才明白,荼的副会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明明莫少或鸳鸳都是可以担任副会的。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惜月。
荼便正式成为了第一行会,这是当初老大给我们的誓言,竟然实现得那么快。
时间如白驹过隙,似乎一瞬间便又是一个春秋的轮回。玩家大大增多,以及一个名为风语嫣然的女玩家建立第三行会聆花宫,游戏里,又有的很多的改变。
我在非柳阁等老大,有些事还要他顶多,以及两个月后的大赛。
老大进来的时候,带着笑容,我有些惊讶。然后便看到他身后那个温柔淡然的身影,我就是觉得他很漂亮,也许是因为他眼里嘴角盛满的温和笑意吧。
然后,在他看过来的一瞬,我在他浅蓝的眼眸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特质。我一下子笑得粲然起来,他是惜月,我知道了。因为现实里我是看不到的,所以很多时候我不是以外表来定义分辨一个人谁是谁,而是更多的别的东西。
老大似乎还没有发现,我没有提醒,惜月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就算是惩罚一下老大让他伤心了吧。
惜月,那个时候已经叫浅色了。他先离开,我便用最快的速度将要说的事全部说完,然后老大便赶着去找他了。
看着老大离开,我才终于开怀一笑,惜月回来了,就好。
然后我便接到了那个任务,奇怪的任务。不过我接到的任务一向很奇特,官方说这是个人体质原因,我对这个解释一直持以无语的态度。
白羊,晓让我们替她表白的时候,我一下子想到了他,我一直在心里叫他影子。其实我比较愿意自己是他的影子,可以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
金牛,扶风想留下浅色,老大的脸色很难看,说不可以的时候,我就知道,老大,你又栽了,栽在同一个人的不同身份上。但是我不知道莫少为何反应也如此激烈地说不同意。而且浅色的目光看上去,是认识莫少的。
双子,镜说要我们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时候,我有点激动,也有些害怕。我知道影子是最重要的,我希望可以在镜子里看到他的长相,可是我更害怕镜子里不是他,我害怕知道,他其实没那么重要。可是没有,镜子里什么都没有,不可否认,我是失望的。
巨蟹,魂要我们说最爱的人的名字,我知道他说的爱一定是想要厮守一生的爱,不会是亲情友情什么的。突然知道了,镜子里什么都没有的原因是我不知道他们的长相,我看到的,应该是父亲和影子吧。所以,我对魂说是影子,竟然,是对的。只能希望,他不是完颜影,可我知道他是的可能太大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我不愿意相信他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是妹妹,一个可怜的妹妹。
狮子,绝的问题让我有些心痛,但我依然笑得灿烂地说出了我的答案,我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绝没有明说,连笑都是凌模两可的。只是,她说我该忘记一些事,是什么事呢?望着我的眸光,应该是影子和父亲吧,我不会忘的。我要忘记的眸光,是我自己而已。
处女,亦的迷宫里,一团的黑雾包住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没有走动,慢慢原地蹲下,闭上了眼,竟然有了一种害怕的感觉。耳边是影子温柔却决绝的声音,他说他是完颜影,他说他照顾我是因为我是他的堂妹,也是为他妹妹受伤的。他说他不可能接受我,我们是近亲血缘。他说我还小,所以什么都不懂。他说我是个笨蛋。我以为我会哭的,但是我没有,等到迷宫退去,我才发现,心空得难受,却没有一滴泪水掉落。
天秤,岚很漂亮,她的天平很奇怪,过关的方式也很奇怪。我没想过我的灵魂竟然也算是干净的,也许是因为我还不大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我是个与世隔绝瞎子,根本没有机会去做什么不好的事,也许是因为我不会去怨恨,不会去感慨什么不公,淡薄得像一张白纸。
天蝎,未的花其实很好看,香味也很好闻,但是浓郁起来的时候,我很快便受不了了。我说过,因为眼盲,我的其他感觉很灵敏,这一点在游戏里并未改变。那花香会让我想到母亲身上的香水味,那只有她打我时才能感受的温度和味道。那时候我好像晕过去算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母亲打我的时候一样,晕过去,就不会痛不会难受了。但是老大还是在我晕过去之前,解决了那些花。
射手,栗哭的时候,我也很想哭。我想我可以明白一点他以为晓喜欢别人时的感觉,那种不停地猜测,害怕猜测,相信自己,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不过还好,我没有真的哭出来,不然就丢脸了。在盒子里拿到的东西,我准备送给老大,想想都好笑。
摩羯,暗的表现真的让我无语到了,也惊吓到了,没想到迎霜楼的主人竟然是这样的德行。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了,他在伪装。但是我看不透原本的他是什么样的,反正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只是他提出的要求还真是奇怪,不过,自然是要答应的。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每个守护者,都对浅色很关注呢,难道真是因为他的种族?
水瓶,曦应该是喜欢着浅色,也就是创神的吧。不过我想他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这对他而言,应当是一种大不敬。甚至于,浅色本人,都是不知道的吧。
双鱼,幻、影要的是梦,我不明白他们要梦来做什么。但我知道,那一次我却是没有梦的,我看到美人鱼眼里的惊讶。我想,是因为我无欲无求,或者说是不奢望地祈求什么吧。他们说浅色是祭品,这样才能让创神暂时醒来,创神继续沉睡,则浅色醒来。我看到老大握紧了拳,却没有说话,拒绝显然是不可能,我们只能赶紧去见创神。老大抱着浅色,目光复杂。
没想到的是,创神竟是惜月,难怪要浅色沉睡。他和老大的话我听不懂,也许是他们有其他的相约吧。我有很多话想问惜月,却只能先忍下,以后空下来在问。
出了神殿没多久,浅色便醒了,然后竟这么快就叫我们去了迎霜楼,九月下线了,我便叫上了鸳鸳一起。虽然知道暗是在假装,但是他的变化还是让我惊讶了很久。
然后,等到浅色来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我却被外界呼叫了。影子从来不会在我玩游戏的时候找我,而其他人会找我,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了,我有些忐忑地下了线,竟然是爷爷。
他告诉我,一直照顾我的人确实是完颜影,我的哥哥。他也告诉了我为什么他不是未来家主的人选,因为他是大伯捡来的孩子。我不知道我该喜还是该悲,爷爷却又告诉我,完颜泣,我的姐姐,影子的妹妹,容不下我们。
我不明白是为什么的时候,爷爷又说,我的腿,是完颜泣做的。我沉默了良久,然后上线。
我若是被赶走,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无所谓,但是影子不同,完颜泣不会让他活着在完颜家以外的地方的。她怕我们夺取家产么?其实,我和影子都没有那份心的。
现在,只有老大和惜月可以帮帮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