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随着公公一声尖嗓子的吆喝,姑苏逸才从回忆中醒来。原以为这些都过了太久,早该模糊了,却不想现在忆起仍如昨日,痛断肝肠……
大殿随着这一声吆喝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迅速各就各位,跪着迎接皇帝的大驾,口中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独留姑苏父女躬身而立。片刻,只见明黄金冠的皇帝从容而来。
似浅抬眼,见东诸帝不仅如传说中的年轻,更拥有无与伦比的俊朗外表。
他的身型比秦蚤休更高大,不似他那么单薄,仿佛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那嘴角挂着的浅笑,不像刻意为之,倒像是一种习惯。他的唇形很特别,有种说不出的柔美,而且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鼻梁很高,衬出他五官的立体感。再往上,似浅正对上他的眼眸,竟不自觉的一阵心悸。那双眼太璀璨,璀璨到似能洗去世间一切的污浊阴暗,只留下明亮纯洁!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她看到他的眼微微瑟缩了一下,笑容有一刻的僵硬,连脚下的步子也微微停顿了片刻。只是这变化转瞬即逝,仿佛不曾发生。
正疑惑间,只听到皇帝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群臣迅速归位,剩下似浅鹤立大殿。
这时,东诸帝眼光直直朝她射来,“想必这位便是西雍特使了。真是仪表非凡,英雄出少年啊!”
似浅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连带他说的话都有一种奇怪的意味。先不管这些,兴许这东诸帝就是这么个样子呢?遂再次躬身行礼道:“西雍特使姑苏司潜参见东诸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千秋万代!”
音落,周围一片静默,大殿里只闻呼吸声,却不见东诸帝有任何表示。似浅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不动,心却不免沉了沉:如此明目张胆的给她下马威,唯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东诸皇帝存了死战之决心!她的命咋这么苦呢,就不能遇上个好想与的主?
“特使快免礼!看到大人的风华无双,朕都有些痴醉了,特使不会见怪吧?”时间过了约莫一分钟,终于听到皇帝的声音响起。
痴醉?!哇咧,这皇帝莫不是在嘲笑她长得像女人?还好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女儿身,要不还不被他气个半死!似浅腹诽着,抬起有些僵硬的腰身。脸上仍挂着浅笑,似是浑不在意的道:“陛下谬赞。容貌乃是父母与之,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安然受之。”
“呵呵,特使大人真是豁达啊。不知贵国陛下可安好?”吼,他那是什么眼神啊,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虽说这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是没错,可不知为什么似浅就是觉得他的眼神很不一般,跟平常与人对视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害她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谢陛下挂心,敝国皇上一切安好。只是天下百姓受连年征战之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敝国君甚感忧心,寝食难安。遂派下官前来议和,解君之忧。望陛下体民心,顾苍生,休战议和!”此时,似浅已收起笑意,换上了忧国忧民的大义凛然,语气铿锵。说到最后,还深深鞠躬以示诚意。不管这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先给他一顶高帽再说。
“朕前日已收到贵国君的国书,对贵国君的提议深感赞同。朕也早有休战的打算,只是贵国先行了一步。对比贵国君的深明大义、雷厉风行,朕甚感惭愧。只希望这次协议我们两国能在各方面顺利达成共识。”
咦,这么好说话?听他语气里的诚恳,倒是真的在为百姓着想,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争取和平。似浅心下狐疑,这又是下马威又是嘲讽的,敢情都是逗自己玩儿呢?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天下的皇帝果然是一般黑,哪儿是她这小老百姓能揣摩透彻的?
“谢陛下!陛下的英明决策将造福天下百姓!东诸子民也会为有您这样的明君而骄傲自豪!”似浅真心的赞道,嘴角挂起了真实的笑意:“为表诚意,敝国特准备了礼物,请陛下笑纳。”
拍拍手,侍者很快将礼物呈了上来。只见一个方形的精美红木匣子上铺着一方黑色绸缎,绸缎上蹲着一只两个拳头大小的梨花白玉雕成的小动物。小家伙有一对尖尖的耳朵,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它正一只前脚着地,另一只搁在胖乎乎的小脸上,好像在洗脸。整个看上去憨憨的,散发出自然纯真的味道。加上玉质极为柔润,色泽纯白,更增添了无数美感。
好可爱的小动物啊,真后悔当初秦蚤休跟她说的时候没有拿过来瞅瞅。似浅正暗自懊恼着,却听皇帝的声音传来。
“是羊脂玉!朕听闻贵国盛产玉矿,多处城镇倚矿而生,产出的玉也不尽相同。其中以尚卿的和田玉、即殇的蓝田玉、兰墨的岫岩玉最为出名。而羊脂玉又是和田玉子玉中的极品,以玉质的纯粹、柔润细腻著称。和田子玉是经过数千年的河流冲刷而成,块头一般都很小,像这么两个拳头大的更是百年难遇。再加上所雕之物还是贵国的上古神兽雪狸,还有雕刻师傅的精湛技艺,使之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可以说这礼物万金难求啊!贵国君的诚意,朕已感受到。还请特使代为转达朕的谢意,愿两国能修百年之和!”
真是厉害,连西雍的商业都了解得这么透彻,跟秦蚤休告诉她的不差分毫,这皇帝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似浅开始由衷地佩服起他的学识渊博来。
“陛下见多识广,实令下官钦佩!东诸有您为帝必能繁荣昌盛!”
这时大殿里因为羊脂玉的出现也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两国分东西而治,地理环境差异甚大,物种、矿产也不尽相同。像西雍产玉矿,而东诸产水晶矿。
“哈哈,承特使吉言,朕必励精图治,为天下苍生造福!今日,是为特使接风洗尘而设宴,特使请入座,协议的内容和具体细节以后再详谈,如何?”皇帝虽是在笑,却似乎少了点激动,要说是冷静自持,倒不如说是心不在焉。
“谢陛下体恤,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似浅躬身谢礼,回到了座位。
此时,只听得一声“开宴”,便有宫女鱼贯而入为大家添置吃食。从茶酒、瓜果、点心、主食应有尽有,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每人面前摆了满满一桌。似浅暗自皱眉,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太奢侈太浪费了?无端的,她竟想起从西雍边境到京都一路上遇见的贫苦百姓,还真是印了杜甫的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来。
“特使不必拘礼,今晚定要尽兴而归,以尽敝国地主之谊。”
“是,陛下。”
“来人,上歌舞!”
于是大殿重新热闹起来,音乐声、谈笑声、碰杯声不绝于耳。似浅甚觉无奈,歌舞太缠绵,只见罗衫飘忽,初时还有些兴趣,看久了就觉少了意趣。那就吃菜吧,菜的味道倒是挺好,可为什么皇帝的眼神总若有若无的瞟过来,让她有种食难下咽的感觉?无视,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