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一出，端木依莲立马青了一张脸。
方才她献上一曲采莲舞，我虽站得高，但她那般卖力地摇曳生姿，想看不见都难，于是我也略微地扫了那么几眼。
以我批判的眼光，在心里暗暗给了她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差强人意。毕竟我的欣赏水准是经过无数次瑶池盛会历练出的，非寻常人可比。
不过这时机也是凑巧，我的一句“卖弄色相”并非有所指，只是一时嘴快，并没想太多。可在有心人耳中，这无疑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你这话什么意思？”果然，端木青着脸，厉声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懒得搭理她，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人罢了。若不是还没摸清她底细，担心影响煊的大局，我早已将她了结。
“花统领，你若不愿意献上才艺，大可以如实禀报，实在没有必要指桑骂槐。”公主身旁一位侍立许久的女官缓缓开口。
我抬眼看去，见她面容温和，貌似纯良无害，不过这样的场合，不是一名普通女官可以擅自开口的，想必身份不俗。
脑海中迅速搜索一遍，没有任何关于这名女官的记忆。不过多年除妖的经验告诉我，越是外表无害的，越是狡诈难缠。
“一切自有殿下明断，旁人插的什么嘴。“我没好气地回道。
那女官被我一句话噎回去，却也不恼火，反倒嘴角一抹笑意，我心神一凛，这厮倒不是等闲之辈。
“殿下，若如花统领所说，将女子才艺等同于卖弄色相，那公主方才一曲采莲舞岂不是成了笑话，将来传了出去，也不知被有心人散播成个什么样子，到那时难免有所公主闺誉。“
这女官不温不火，说得倒似有那么几分在理。
“花统领，许氏是宫中的老人，历经三任魔皇，也是公主的教养嬷嬷，护主之心可以理解。但这事说白了，无非就是你们女人间的口舌之争，我实在不适宜插手。不如你向公主陪个不是，也就罢了。“
煊的话四两拨千斤，实在高明。
我莞尔一笑，“既然殿下都开口了，我花无缺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方才确实是属下失言了。属下本是一介习武的粗人，对那歌舞之类的风雅事实在是半点不通，故而会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并非有意冒犯公主，还请公主大人大量，宽恕了在下才好！“
“哼，你倒会说这便宜话。“
“公主，属下这番话发自肺腑，真的不能再真了。请公主看在今日中秋宴会，殿下与众位大人齐聚一堂，实在是难得的君臣同乐，就此饶恕了属下吧。“
端木依莲凝眉望我，我亦云淡风轻迎上她的目光。女人与女人之间，只一眼，谁敌谁友，不辩自明。这仿佛是女人天生的本领。
最终，端木还是暂时放弃与我继续无谓的争执。
“殿下，依莲乏了，就此告退。“说完，端木拂袖而去，明眼人都看的出这位公主大人是怒了，却无处可泄，只好就此离去，免得脸面不好看。
一场大戏少了女主，也就唱不下去了。剩下的王公大臣们要么就是心中有鬼、如坐针毡，要么就是不明就以，心中忐忑，大家兴趣缺缺，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我看在眼里都觉得胃疼。一番客套之后，宴会匆匆结束，大家全部松了口气。
我也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正要带着八名属下溜之大吉，前头却拦了一人。
“齐大人不去伺候殿下，拦着我作甚。“
齐晖白了我一眼，“花统领，我劝你一句，做人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多谢齐大人指点，小女子正要低调地走开，麻烦大人挪一下贵足，让开点路。“
齐晖又白了我一眼，“花统领，太过美丽的女人通常都是麻烦，我自认没那闲工夫和勇气来挡你的道，我来只为传殿下的话，请花统领移一下尊驾，殿下有请。“
微微皱了眉头，此时找我定不是什么好事，八成是为刚才的事跟我算后账。尽管心中百转千回，可形势容不得我多作迟疑，顿了顿，稍稍理了思路，转身与华宏图交代了几句，便随齐晖去往景泰殿。
进入大殿，四壁空落，只有大殿当间一张硕大的楠木方案，倒是煊千年如一日的风格。偌大的宫殿里无一人侍奉，连齐晖也在禀报完毕后，躬身退出。空荡荡的景泰殿只余我与煊二人。
这是入宫来我与煊第一次独处，抬眼适应了殿内的昏暗，耳边只听见铜炉内的燃香细微的噼啪声。记忆中的煊不喜燃香，看来所谓习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只是时间长短罢了。而时间却是我们这种非人类最不缺少的。
铜炉上方缕缕青烟摇曳，煊就这样被袅绕的烟雾掩映着，看不清神情。
半晌，我就如此盯着前方的炉火，而煊也未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常诡异的气氛。
“殿下有什么吩咐？”最终我还是抱着早死早超生的良好心态，主动开口。
“花无缺……”他这不咸不淡的说话口气倒是一点没变。
“属下在。”
“这是你真名？”
微微一怔，“自然是真名。”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信不信是殿下的事。“
“不管是真名还是假名，就凭你一介女流费尽心力来到魔界，就足以让人怀疑你的动机。”
“那么殿下怀疑我的动机是什么？”
“千方百计留在我身边的人无非就是几种，要么是谋权，你嘛，显然不是。要么就是杀手，你功夫虽然不错，却还不是我的对手。卧底？哼，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招摇过市的卧底。又或者，美人计？……不过你嘛，美则美矣，却缺乏风韵，如同空有外表的绢花，只有形，却无味得很。”
“殿下！”
“怎么？有问题吗？“
“殿下智慧过人，分析的自然是对极了！所以，按照殿下的思路，谋权、杀手、卧底、美人跟我统统不沾边，那么我就是清白的了。既然如此，属下就先告退了！殿下好好休息吧！“
说完，顾不上魔皇大人什么反应，我逃似的转身快步出了景泰殿。
在我脆弱的小心脏快要跳出心房的时刻，终于离开了某人锐利无比的视线。再次确认身后无人追来，这才长吁一口气，定了定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