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席卷着大地。那年翔他们正读师范二年级。学校为响应上级生产自救的号召,养了几十头猪。暑假里留校喂猪的同学,中午学校给增加一碗菜。于是,翔、媛、王胡都留校了。
媛对翔常常暗送秋波。一次,媛竟唱着“多么爱煞人”伸出一只纤巧的手在翔的腮上拧了一把,然后幸福地笑着,云一样飘走。十七岁的翔由于饥饿的熬煎,混沌未开,对异性示爱当成对自己的侵犯,跳起来,追上去,给了她一拳。那一拳打得很重,媛捂着脸趴在课桌上哭了好长时间。哎,翔算把媛得罪苦了。
翔他们留校喂猪。晚上还要值班护校。一天晚上,翔值班。翔踏着涌动的夜色,瞪亮眼睛,伸长耳朵,走走停停,观察着谛听着校园的动静,猛见学校养猪场饲料室前有两个人影在晃动。翔悄悄走向前一看,原来是王胡正往媛的手里塞什么东西。王胡热切地说:“拿着拿着,你一定饿得很,这东西香得不得了。”媛颤颤地说:“你约我出来就是为这儿?真不该,这花生饼我不能要,要了就是偷盗!”学校养猪场的仓库里有许多花生饼,那是喂猪的精饲料,很香,人也能吃。
翔蓦地出现,王胡大为震惊,手中的花生饼一时不知往哪里放。
没有想到为赢得媛的芳心,王胡竟监守自盗。翔愤怒地夺过王胡手中的花生饼说:“好啊!”
就在那一刻,翔看到王胡的眼里有绿绿的光芒一闪,没容翔多想,王胡陡地放大嗓门儿喊起来:“来人啊,捉小偷呀!”
带班的李成老师应声而至问:“怎么回事儿?”
王胡抢上去指着翔说:“他,偷花生饼,人赃俱获!”
石破天惊!
翔与王胡争执起来。
媛低头不语。
李老师辨不明真伪,便先找媛谈话。翔想,糟糕,这冤家如要报那一拳之仇,我就有口难辩了。
媛从值班室里出来,王胡又昂首走进去。过一会儿,王胡出来时,人就矮下去许多。
又轮到翔值班。那是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处处清晰可辨。
翔正行走间,媛如白色幽灵从墙角拐出来。她的目光轻盈地飘动着,落在翔的脸上颤颤地说:“那事儿我没有瞎说的,老梦见你生气,才出来。”
翔说:“我感觉得到的。”
媛听罢,长长舒一口气。那气儿悠悠飘荡,久久不散。
翔与媛并肩走着,不觉来到养猪场。他们发现王胡正在贪婪地吞吃什么。
王胡见翔和媛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急忙将那东西扔到猪食桶内,然后,用勺子搅几搅。
翔警惕地问:“半夜里还要喂猪?”
王胡见翔竟和媛结伴而来,嘿嘿一笑,指着桶里的猪食说:“这东西好吃,不信你们尝尝。”
翔说:“学校的东西,我们不吃。”
王胡说:“这是猪吃剩下的,不吃,酸了,明天就得扔掉!”说着就舀一勺硬向翔嘴里塞。
饥饿使翔忘掉应有的防范,半推半就吃了一口。那猪食乍吃有一种臭烘烘的味道,但吃着吃着就感觉到有一种花生饼的香味。这一来,翔留不住嘴了,吃一口还想吃。
媛也没了羞涩,跟着翔也吃起来。他们沉浸在吃猪食的快慰中,忘记了王胡,忘记了时间。
突然,王胡的声音响了起来:“李老师,这回他偷东西不假了吧?”
翔抬起头来,发现李老师已站在他们面前。王胡真行,一转眼就把李老师给叫来了。
翔、媛羞愧慌乱,恨无地缝可钻。
李老师很快弄清事实真相,咬着牙,点着王胡的脑门儿,说:“你呀你,真有意思,吃口猪猪食,也大惊小怪!”
王胡讨了没趣,灰溜溜地走人。
从此,翔他们知道告密者最终是没有好下场的。
李老师将翔和媛领进值班室,揭开一个小锅盖。锅里有一些煮熟的胡萝卜。那些胡萝卜静静地躺在那里,闪耀着橙黄的光彩,使翔终生难忘。李老师说:“在街上买的,刚刚煮熟,我已吃了一些。这些,你们充充饥吧,吃猪食也太不卫生了。”
翔拿起一根胡萝卜,还热得很,从这手倒到那手,咬一口,热热的甜,一下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