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嘱咐舒远要及时给那位病人换药并口服药品后,纱绫便进入了帐篷,准备休息。
在嘱咐舒远要及时给那位病人换药并口服药品后,纱绫便进入了帐篷,准备休息。
她心中烦躁,辗转了半晌,但终究熬不过睡意,缩在帐篷角落里沉沉睡去。然而梦境尚未开始,她便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她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帐外,却看到几个特务机构的人员正与舒远急切地交谈着。此时正是夜里三点,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此刻的逼人寒气还是让纱绫忍不住缩起了双肩。
舒远看到了纱绫的身影,连忙招呼她走近。
“留在医馆的人去拜访了纪先生出诊的那户人家,但纪先生不在那里,也没有返回医馆,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你有什么线索吗?”舒远的语气依然显得很平静,语速却加快了不少。纱绫听得出事态的紧急,因为这一条消息让她同样心急如焚。然而她不得不无奈地摇了摇头。某种恼怒感忽然占据了她的头脑,纪先生有太多的事情瞒着她了,这难免让她感到不快。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纱绫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便不得不默默祈祷纪先生能够平安无事。然而,她也无法确认,待特务机构的人找到了纪先生,将会有何作为。有一刻她怀疑纪先生或许是感受到了危险而提前离开,但纪先生总不会就这样轻易就把自己给放弃了吧?
虽然全身疲乏,但纱绫无心再睡,只是抱着双腿坐在帐篷外,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有时候睡意来袭,她合上眼帘,却又立刻醒来。反反复复,心中却愈发焦急。眼前一直有特务人员在走来走去,舒远却似乎没有再出现过。
然而,当消息真正传来的时候,纱绫却觉得,这消息,来得太快了。
舒远把正揉着眼睛的纱绫一把从地上拖起来,然后按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
“够、够了!我醒着!”纱绫用力拍掉他的手,“有消息了吗?”
“不是好消息。”舒远说。
心猛地被拎至半空,纱绫敛声屏气,等待着舒远接下来的话语。
“我们找到了纪先生,但他已经……”
纱绫抬起了一只手,做出制止的姿势。舒远的口吻一如既往得平静,但纱绫知道,这不过是他说话的习惯而已。她可以料想到那些没有说出的内容——那是她从未料想过的,最为糟糕的结果。
“你们是在哪儿发现他的?”缓了一口气之后,她沉声说。
“在城西一个废旧工地里,刚好有个队员需要解手,不然他们是绝不会想到去查看这么偏僻的地方的。”
“那你们是如何处理他的……他的……”她说不出口,无论用多委婉的词语,她都说不出口。尸体。她曾经见到过许多的尸体。因为疾病、意外而死去的人,或是自然死亡的老者……但绝对不能是……
“我们还在检查死因。”
“……当初我没有答应就好了。”纱绫本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此刻,四周的声音仿佛都在一瞬间沉寂了,只有飘渺的风,徐徐地掠过头顶,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她忽然不敢出声了。
她觉得,在这样的夜色里,就算最微弱抽噎,也显得过分突兀。
这不是一个适合哀恸的时机。
“如果我没有来这里,而是在医馆等待的话……”
舒远摆手,说:“这不是你的错。特务机构的人当时就应该去那户人家找纪先生。不过,看起来他们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纱绫没有再接话,只是转过身,向溪流走去。
暗淡月光下的河流,呈现出一种墨水般的颜色,却又是透明的,水声安静而舒缓,以一种规律的节奏,伴随着细小的浪花从河床上淌过。远远的,勉强可以看到开庆的城墙,有着不那么威严的轮廓。
纪先生去世了。这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几个小时前他们还说过话,并且约好了吃晚饭的事情。那么,到底该算谁失约了呢?
纱绫先是坐了下来,最后干脆平躺在地面上。河滩上生满了柔软的青草,正趁着早春伸展开细嫩的新苗。
有那么一会儿,她只是不出声地流着泪。她心里有强烈的恨意,这几天逐渐积累着,这时候,终于挤破了脆弱的心防,汹涌而出。
这个世界的人们是信仰日月的吗?可那不过是两颗遥远的恒星而已,谁会相信其上栖居着神灵?而又要如何相信,神灵会在某一日,赐予人类温柔的爱抚?
她一边绝望地想着,一边在无意识中睡去。头顶的天空暗淡,只有稀疏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