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入学考试时间安排在七月里。纱绫同舒远他们说了一声之后,便陷入了书堆里。这种日日夜夜都用来学习的日子,对纱绫来说,其实是极为熟悉的。她几乎可以回忆起前世的每一天。就如同日记一样,字字句句,清晰可辨。
大学入学考试时间安排在七月里。纱绫同舒远他们说了一声之后,便陷入了书堆里。这种日日夜夜都用来学习的日子,对纱绫来说,其实是极为熟悉的。她几乎可以回忆起前世的每一天。就如同日记一样,字字句句,清晰可辨。
调查的事情暂时中止,符闻那边倒也没有来催。然而到六月中的时候,观严忽然说决定年内便和辛如晚婚,这让纱绫一下子着急起来。虽然具体的时间还没定下,但这一年只剩下不到六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要在六个月内确定辛如与露宗的关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到时候若要把真相说出来,也不知观、辛两家该怎么下台。
唯一的好处便是,辛如比以往更加忙碌了。虽说婚礼的大多数事务由用人代劳,但到底还有一些诸如客人名单之类的的内容,需要辛如亲自操办。
辛如甚至想拉纱绫一块儿去选购糖果礼服之类的婚礼用品,不过这一次,纱绫终于找到了机会,以“学业繁忙”为由,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她。
除此之外,万事太平。唯一例外的便是一桩谋杀案。
这桩案件似乎依然与露宗脱不开联系,而死者也毫不意外的与当年的脑科学研究项目相关。凶手照例无影无踪,官方又把消息扣得死死地,因而还未等这个事件在民间掀起波动,便被强行平息了。纱绫只知道了细枝末节,却也没有心思深究,便也就这么放了过去。
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月,过得非常之快。纱绫只记得简宁的脸,却忘记了自己到底都读了哪些书,背了哪些公式。
就连考试的过程,也仿佛是做梦一般,闭上眼睛再睁开,便尘埃落定。
终于完成了持续两天的考试后,纱绫茫茫然从考场里出来,只觉得脚步虚浮。在她四周,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学生,不少人说说笑笑,全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瞬间倒让她觉得,自己离她们太远。
三年的时间,也不过是这样眨眼的须臾,却又苦大于乐。回忆的时候,只剩下酸楚。
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告别,可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却是为了最后的永别。
同这个世界的永别。
刚走出大门,小也便上来迎接她。一路上说起考试的情况,小也道:“之前看小姐一直很辛苦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闻言,纱绫便也暂时放下了感伤的心情,露出了勉强的笑容,随口说道:“以后恐怕就见不到简宁了,倒是有点儿可惜。”
之后,她便安心地等待成绩。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那就是,每年九月的丰收节即将到来了。
与开庆这样的边关小镇不同,帝都的丰收节,往往办得极为盛大。从官方到民间,几乎都摆出了最热烈的排场。除了常规的集市、舞会和表演,最引人瞩目的活动,便是由国王主办的舞会。
除了贵族和高官,一些社会名流也在受邀者之列。观家这次收到的请柬,除了夫人和观严,还多出了东仪的这一份。然而夫人毕竟上了年纪,对这样热闹的场合,多少有点儿厌倦,便让观严陪着妹妹,去见识一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舞会上佩戴面具,竟然成了一种惯例。其实舞会当夜,凡是外出游玩的人们,往往都会选择带上面具。
一年中只有这一夜,看不见彼此的脸。因而可以抛开自我,一夜纵情狂欢。谁都不愿错过这样的机会,就算买不起美丽的面具,只能用薄巾遮面,反正,只要能在喧嚣的人群中一时忘怀,便也足够了。
然而观家到底是大户人家,就算是面具这样的小事,也是马虎不得的。况且到时候要同各路达官贵人一起,在国王和政要们跟前路面,就算看不清正脸,也千万不能因为打扮或是仪态的疏忽,丢了观家应有的排场。
纱绫的面具是夫人替她选的,白色的羽毛面具,遮住面颊的大部分,只露出嘴唇。黑色长发全数盘到头顶,挽成一个优雅的髻,再饰上白孔雀的尾翎,配以曳地长裙,俨然便化作了一只孔雀。
纱绫原本还暗自担心,这样的服饰是否会太过浮夸。但真正到了舞会那日,放眼望去,场上五色斑斓一片,各家的少女夫人争奇斗艳,无疑都是把最好的衣服给穿了出来。反倒是纱绫这样一身素白的颜色,显得有点儿过于安静了。然而换个角度来看,在万紫千红之中,这身白色却也显得格外清秀素雅,反而变得惹眼起来。
观严有他的应酬,又得陪着辛如,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妹妹身边。因而大多数时候,纱绫便不得不独自坐在大厅的边缘,看着眼前人影摇晃,独自喝着茶。
头顶的灯明晃晃的,大厅里到处都在闪着光。起初纱绫还想着能不能在舞会上结实一些中央科研中心的工作人员,现在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虽说这所谓“上流社会”的聚会,比不上民间的奔放,但对于在场的男女来说,这依然是一次结识异性的良机。纱绫兴味索然地倚在长椅上,有时候会有年轻的男子前来搭讪,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只是被迫来这儿坐坐的,并不想惹出麻烦来。
到最后临近散场的时候,还是观严拉来辛如的弟弟,让他们两个跳了一支舞。
好不容易等到舞会结束,纱绫的背上早已浮起了一层薄汗。她讲了一夜的客套话,现在满脑子都是佶屈聱牙的敬语,不免有些昏昏沉沉。而衣料粘在身上,又让行动颇为不便。
观严和辛如兀自走在前面,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纱绫赶了两步,眼见追不上,左右一看,却发现原本跟在她身边的小也竟然也消失不见了。她心想吗,跟着人群总是能走到门外的,便也不那么焦急,只是慢慢地跟着大流前进。
然而待她好不容易穿过走廊,终于来到室外时,却发现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儿。
眼见周围人来人往,却无一人是她熟识的。
正四下张望着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纱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姐……?”
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纱绫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正用专注的眼神望着她。她一愣,问:“您是在叫我吗?”
“是的。能否请问小姐的名字呢……刚才被小姐的仪态与舞姿吸引,所以冒昧一问。”
“这……”纱绫犹豫起来,舞姿?相比这位男子是在说笑吧。她从来没有正经练习过舞蹈,刚才勉强跳完一曲,还是依靠那位辛家少爷的指导。男子的意图很是让人怀疑,纱绫干脆拒绝道:“您谬赞了,我想您一定是记错人了……”
“那么,我是否有幸能请小姐摘下面具,让我一睹芳容呢?”男子恳求说。
“恕我冒昧,您自己还带着面具……却如何能让我摘下?”
男子一愣,却又旋即失笑。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纱绫已稍稍欠身,行了个礼,逃跑似的挤入人群里。
她感觉男子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却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向外走。
当她再次停下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大路上。
四周已然人来人往,幸好她记得清这儿得路线。于是她走到路边,摘下面具,将裙摆卷至膝上,又披上一件灰色的长外套,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扎眼,然后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巫谢?纱绫微微眯眼,在晃动的灯影中,努力观察。
走在巫谢身边的,似乎还有一位女子。她身着普通的洋装,看上去毫不起眼,然而整个人却几乎都斜靠在巫谢身上。不过巫谢也没有推开她,两人正在窃窃私语。纱绫皱着眉头跟了上去,几个岔道过后,她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路线。
周围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纱绫穿着量身裁剪的贴身服饰,这会儿伸不开手脚,不免又腹诽起来。正在这时,她看到女子搁在巫谢腰间的右手微微一动,一道微暗的光在她指尖闪过——仿佛是一件利器。
纱绫屏住呼吸,指尖微微掐住掌心,终于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她努力挤过人流,想要向他们两人靠近。好不容易穿过了那个遮挡视线的高大男子,纱绫看到两人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快步行走。她稍稍松了口气,却注意到那个女子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急躁不安。巫谢偏过头来冲女子微微一笑,说不清到底是轻蔑还是亲热的意思,女子的神色没有好转,倒是纱绫的心跳略略了一停。
前面出现了岔道,纱绫没有停下脚步。周围的人墙渐渐散去。前面转角处,人影一闪,两人似乎拐进了一道小巷里。纱绫站在路口,心跳得很快。却又听到巫谢略带笑意的声音,冲着外面说:“你也别藏着了,戴上面具,过来吧。”
纱绫知道这个“你”字,八成指的是自己,便也坦然走进巷子内。只见那个女子被反剪着双手,双眉紧锁,相比正在受苦。巫谢抬起头来,冲纱绫微微点头。
于是纱绫走到他身边,缓缓开口道:“这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