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航静坐默思。
抛开人类来源何方这个无法探究的问题，上古修士们的确没有后天、先天之类的提法。当然，不同的境界划分还是有的。
只不过，上古修士们将后天阶段，统称为筑基。
此筑基非彼筑基，这可不是现代地球修士们将开始修炼的第一个阶段称为筑基，而是将整个后天境界，全部划为筑基期。
由此可见，上古修士们眼界之高。
对他们来说，突破肉、身极限，承接先天灵气，这仅是漫漫修行路的第一步。连这一步都做不到，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修士！
苏航所体悟的这套，由器炼宗万峰留下的传承玉简，对器炼宗修炼方式有详尽记忆。
器炼宗的修炼，分炼神、炼气、炼体三个方面。
从排名顺序可以看出，器炼宗首重炼神，次为炼气，最末为炼体。这又和现代武道派修炼之法，大相径庭。
其中炼神十二阶、炼气九阶、炼体八阶。
器炼宗弟子要达到独立炼器的水平，至少炼神要达到第五阶，炼气要达到第三阶，炼体要达到第二阶。
这只是最低要求，炼器成功率低，失败的材料由于参杂进了其他元素，其效用也彻底失效。成功炼制出来的法器，也因为炼器手法等等原因，无法发挥其最大威力。
根据万峰的记忆，刚刚达到独立炼器水平的弟子，所能炼制的法器只能算是初品。
初阶法器无法承受法阵产生的振幅，基本上就是靠自身的刚性、柔性等基本属性，来克敌制胜，只可称为利器，而没有资格成为法器，属于垃圾一流。
而筑基期能够炼制的最好法器，也只能达到三品中阶法器。
差不多，就是炼神、炼气、炼体每升两阶，炼制出来的法器能够提升一品的阶位。
苏航长叹一口气。
炼器的要求如此苛刻，难怪成就先天的人那么少。许多拜师的修士一看这个要求，估计就被吓退了。而且即便选择以器入道，别的不说，要达到独立炼器的水平，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初期炼制出来的连法器都不是，只能被称为利器。
说得不好听点，刚刚可以独立炼器的修士，只能说是个高级铁匠！
他不由得苦笑不止。
要是他有别的路可走，也不想走这条路，太艰辛、太漫长了，而即便走下去，也前途未知，不知道最终能走到哪个地步。
神、气、体三修，就后天境界而言，进阶速度起码比武道慢一半！
也许还不止！
到顶了，也就能炼个三品上阶法器，这是什么概念？记忆中万峰刚出师门，出外游历所用的八角紫金亭，已经是一品法宝。
超过十二品，才有资格称为法宝！
苏航坐了一会儿，知道以他现在的心情，很难再继续练下去，索性起身离开修炼室，准备回九十三层别墅内休息，养精蓄锐，明早再作尝试。
进出灵气凝聚环都要经过环心。
苏航打开钢门，就听到师傅郑洪平正的声音，似乎是在教训弟子：“……，你又在训练场练了一整天，为什么不来灵气凝聚环炼气？”
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声音，可怜兮兮地说道：“师伯，炼气好无聊啊！我不喜欢炼气！”
苏航一笑，赶紧收敛笑容。
为了扩大修士群体，现在各武道门派把搜索先天体质者的年龄段，放得越来越低，大批初中阶段，乃至小学阶段的先天体质者被招收入门。
但现在的小孩子可难管。
现代社会物资丰富，生活无忧，小孩子们从小就被宠惯了。他们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也不懂得太多的道理，教这些小孩子，对于各个门派来说也必然是件头痛的事情。
郑洪平显然给气到了，一板面孔道：“唐馨，你要知道，十二三岁这个阶段很重要，在这个阶段打好基础，筑基成功，未来才有可能进阶先天。炼体、炼气，本就是一体两面。炼体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你总不想到老了，看到别的师兄师姐都成为先天武者了，你还是停留在后天吧？”
“嗯！”小姑娘垂泫欲滴，哭丧着脸道，“师伯，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坐一天，我屁屁好痛啊！晚上也要待在修炼室，黑漆漆的我怕！”小姑娘说着摸摸屁股，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苏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郑洪平早就看到他出来，此时横了他一眼：“苏航，要回去了？”
苏航赶紧收起笑容，恭恭敬敬道：“是。弟子在修炼室练了一晚，心绪起伏，感觉不适合继续修炼，打算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再来。”
郑洪平面容稍微一复，还没开口，那个叫唐馨的小姑娘忽然叫了起来：“师伯，我现在刚刚在训练场练习完，心……那个心绪起伏，我要回去睡一觉，明天再来！”
苏航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这小姑娘学人说话，学得也太快了。
郑洪平更是鼻子都快要给气歪了，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难管，他一瞪眼睛：“心绪未平就给我去修炼室坐着静思！什么时候心定了，把炼气的功课作完了再出来！”
小姑娘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抹着眼泪说要回家，郑洪平是打也不好、骂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傅有难，弟子不能不帮忙，苏航只能上前，又哄又骗，才让唐馨停止哭泣。
“算了算了，她今天不想练就随她吧。苏航，你带她回去九十层，让其他人督促她不要偷懒。”郑洪平有些气馁了，挥挥手让苏航把唐馨带住所。
唐馨在通天塔住的时间比苏航还长，当然不会找不到回去的路。让苏航带着她，是怕小姑娘真的跑回了家，那才麻烦。
“是！”
苏航说来也比唐馨大不了几岁，只是因为家庭变故，见识过了世情冷暖，才开始懂事。想要变强之心，远不是这些小孩子们能相比。
唐馨小姑娘心态，刚离开环心，见不到郑洪平了，人就高兴起来，嘴巴也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她对苏航很是好奇，不停地追问他家庭情况、和郑师伯是不是亲戚、什么时候开始练习武道的，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苏航尽力回答。
他明白，唐馨就和现在的都市小孩一样，受宠惯了，心理年龄远比生理年龄小，说话也是有口无心。之所以会问这些，显然是下面还未拜师的普通弟子之间，有各种传言，才让她感到好奇，并顺口问了出来。
武盟重视内部团结，但什么组织都是一样，人一多，心思就多。
一团和气也是表面，内里必然暗潮涌动。
他一个连筑基都没成功的门外汉，一进门就成为入室弟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武盟后天功法和格斗联合会一样，动功十二段、静功九个境界。
初期筑基，限于资质不同，最快一年筑基，差的三五年有成也不奇怪。之后进阶，每上一个阶段，就难上一分。
苏航事后了解，郑洪平收亲传弟子，除了苏航这个例外，其他四人都是动功七段、最次六段，静功必须是五阶以上。
武盟弟子达到动功七段，资质最好的也用了十二年；静功六段，最快也需十三四年。
慢的，说不定终生就卡在这个阶段了。
苏航这次一同拜师的四个师兄师姐，最大的三师兄任松，三十九岁。最小的二师姐云香蓉，也有二十七岁了，都比他大许多。
所以对武盟弟子来说，动功七段、静功六阶是个坎，登上去就有师傅专门指点，并会定时赐下灵丹，辅助进阶，这一生修炼也有个奔头。
没有师傅，靠平时听大课，进步将极其艰难。
苏航在新人阶段就拜郑洪平为师，普通弟子们不知道有多少人红了眼睛，不服气的人，肯定比比皆是。
这种事他从不理会，什么地方都是一样，免不了的。
与其烦恼各种谣言，还不如自身强大起来，才能真正让别人闭嘴。
九十二往下，一直到八十九层，是普通弟子居所。这四层，九十二层居住了五十名弟子，至少都是三阶、四阶，属于预备入室弟子，距离拜师只有一步之遥。
以下三层，则每层安置了两百名弟子，武盟师祖希望门派做大做强之心，众目昭昭。
虽是两百人，但通天塔越往下塔身越粗，面积也越广阔，堪比一个小区大小。两百人住在这里仍然绰绰有余，一样每人都有独立居所。
越往上，每层人数越少，只不过是一种心理暗示，鼓励大家努力练功，由此进阶上一层，拥有更大的空间。
这属于管理学手段。
唐馨小姑娘，加入武盟只比苏航早一年，在他来之前排在最末一名，住在第九十层，和七十多个师兄师姐一起住。她小孩子心性，感觉人多热闹，平时练功也是跟在大哥哥大姐姐屁股后面，蹦蹦跳跳就当是玩耍，唯有把她一个人关在小黑屋，她感到特别委屈害怕。
不管是盟规，还是对小姑娘的照顾，师兄师姐们对她都格外痛爱。
苏航把她送回去的时候，一群师兄师姐围上来，对她极是亲热。听说她被郑师伯骂了，都是安慰有加，让小姑娘开心得不得了。
对于苏航，他们也非常客气——太客气了，客气得就像是外人，还感谢他送唐馨回来，好像他不是武盟弟子一样。
人群中嫉妒的眼神，也时刻跟着他转。
苏航虽说不在乎，但被人家用各种异样的眼神盯着，毕竟不舒服。匆匆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迅速离开，回到自己所住的楼层。
确实要分开楼层居住，不分开不行！
人啊，对于超出自己的人，总是那么的嫉妒，如果不是武盟严厉的规定，这些嫉妒，可能就转化为嫉恨了吧……
特别对于他这个来历不明，莫名其妙混入武者群体的新人，尤其如此。
他凝望着头顶，幻阵演化的月亮，心中如是想到。
回到别墅，他盘膝坐了一会儿，平息了心境，然后倒头就睡。
这一次，他又和往常一样，进入了梦境空间。
……
“这就是丹田？”
苏航在小木屋中央，地板上盘膝而坐，双目微闭，用心体会着器炼宗第一层功法运转情况。不过运行功法的不是他，而是万峰！
传承玉简储存的是万峰的精神记忆，所谓传承，就是通过神识，附身于传承者的精神记忆，从他的角度来体悟修炼过程，从而尽可能原汁原样地将这套修炼方法传承下去。
只要是记忆，就可以在梦境空间完美复原。
哪怕是灵魂记忆！
此时，苏航的身体外观还是他，但内在腹脏、经脉，统统都代入了万峰的记忆。苏航就好似自己在修炼一般，体悟着万峰的修炼功法。
不同的是，他在传承玉简中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无知无识，不能做出任何思想判断，完全是被动地接受万峰的精神记忆。
而在梦境空间，他却可以在功法运行中，意识清醒地发现问题、思考问题，并有针对性地观察某些细节。
比起被动接受、连思维都被屏蔽掉的传承玉简，梦境空间显然高出一筹！
苏航就从中收获极大。
“丹田，原来实际上不是一个体内空间，而是多条经脉的交汇点……。嗯，原来让内劲运行至此，还需要特别的法门，将其固定在这个位置，不致流失消散……”
苏航所有所悟。
“这能量发自与内，而非来于外界！
经脉像一张网一样贯通人体，四通八达，可以看到，经脉内能量在缓慢增加，这增加的能量，来自于人体内部！
原来后天是这个意思……
这能量是人体的自身生命能量，生命不止，便能持续产生这种能量。这就是所谓的后天内劲，与吸收天地灵气的先天境界，果然大不相同。”
苏航大为惊叹。
说了再多的先天后天，怎比得上自己亲眼所见。而且还是有意识地调整观察角度，对每一个细节都掌握得淋漓尽致的细微观察。
“丹田……
原来丹田并不是什么体内空间，而是数条经脉主干汇集的地方……。啊，竟然可以通过独特的法门，让内劲在丹田停留……，不是停留，是碰撞、融合、汇集……
这，这，竟然通过一系列碰撞融合，这些能量居然自动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空间！所有的能量都在这个空间内按照一定规律运行！
还是空间！
但这空间来自于能量自我碰撞产生！便如那宇宙初开！这简直是奇迹！”
苏航一面仔细观察，一面细心体会，一点也不着急。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领悟修炼中的各个细节，一遍不够，还可以再来一遍。
这，是其他修士们，绝对做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