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发现杨曼也在,但没看到松松,爸爸妈妈的脸色也不似平常,杨茵猜到姐姐向二老摊牌了,要不就是二老向姐姐摊牌了。
她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换好鞋轻步走了过去,“姐,松松呢?”
杨曼出神想着什么,听见她的问话回过神来,声音有些沙哑,“被他爷爷奶奶接走了。”
杨茵点了点头,强笑着说:“我们还真有默契,说来都来了,妈,今晚做好吃的吧。”
傅红梅闷闷不乐,看了她一眼,“吃什么,你不是要去小张家吗?”
杨新听到坐正了身子,“红梅,快去把准备的东西拿来让茵茵带去。还有,我书房书柜夹层的茅台带上一瓶,老张喜欢那个。”
杨茵一怔,有些心疼,“爸,那可是您的宝贝啊,比我年龄还大呢。”
杨新摆了摆手,疲倦道:“去吧,到那儿好好的。”
杨茵点了点头,跟着妈妈上楼。
到了书房,傅红梅已经将酒拿了出来,杨茵接过,小声问:“妈,到底怎么了?你和姐好像都哭过的样子。”
傅红梅心里有气,忿忿道:“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曼要离婚,两口子争松松的抚养权,真是把我给气死了!”
杨茵蹙眉,刚要说什么傅红梅便推着她往外走,嘱咐道:“这些事情你先别管了,和小张搞好关系。你姐都这样了,你一定得顺顺利利的。”
杨茵拎着重重的礼品出门,可她现在哪有心情去张家吃饭?
打了张嘉鹏的电话,竟然关机,她只好自己搭车,按着他说过的地址找去。
到了地方她又打了一次张嘉鹏的电话,还是关机。她站了一会儿,换了个胳膊拎东西,转身出了胡同,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甚至怕张嘉鹏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直跑到了大马路上,她喘息着,竟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对着城市深蓝的夜空傻傻笑了两声。
第二天一大早张嘉鹏就打来了电话,杨茵笑着接通,很认真地听他解释。
“……我真是太笨了,在路口等了好久竟然没有发现手机是关机的,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却怎么都打不通,杨茵,你昨晚是不是等了很久?”
“嗯。”杨茵点了一下头,“我拎着好多东西,手都累酸了。”
张嘉鹏一听歉意更甚,“昨晚爸妈已经批评了我,我……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杨茵,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天我登门到你家行吗?向你,向伯父伯母郑重道歉。”
“哦!不用不用!”
“为什么?”他如临大祸,声音变得焦急。
“一是太突然了,二是我家里最近出了点事,爸妈心情不好,你还是别去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挂了电话,杨茵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张嘉鹏虽然比她大五六岁,但通过几次接触她能看出他是一个挺单纯的人,现在爸爸妈妈最想看到的就是她和他的关系更进一步,来抚慰杨曼即将离婚给他们带来的伤痛,可是……可是她忽然间不想这样了。
从小到大她太过听话,为了爸爸高兴,为了妈妈顺心。她做的最不听话的一件事就是一意孤行出国,却也是为了让姐姐放心地和男朋友继续相处下去。此刻回头看,她发现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了。
变成了好孩子,失去的是自己。
姐姐都要离婚了,她有没有必要再为姐姐破碎的婚姻赔上自己的一生?
不,她不要!
甩甩头发,深深呼吸,在镜子前对自己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带着一种新的心情出门。
到了学校被告知要到康信和他们的项目组成员交流开会,杨茵和一位校领导去了,本以为会见到肖以琛,但接待他们的是一个部门经理和肖以琛的助理。大伙在办公室内相互认识了一下便直奔主题讨论。
会开到一半,校领导的电话响了起来,大伙很配合地禁了声,领导表示歉意,接通电话头一句就叫着:“肖总。”
是肖以琛,杨茵不觉竖了耳朵。
接完电话,领导早退了。
杨茵有些无奈,伸手捋了捋流海,笑道:“我们继续?”
两个多小时的会议下来,杨茵觉得康信的团队很有实力,不愧是市里的行业老大,而且他们做了多年的地产,建过各种各样的大楼其不中乏已成为A市标致性的与国际接轨的建筑,经验比杨茵多的多,交流之中她得到了很多启发,心里面已经悄悄酝酿了一张蓝图。
出了会议室,杨茵就去找领导,问了外面的秘书室里的小秘书,得知领导早走了。
领导真不够意思,一起来的竟然撇下她先走。杨茵抱着大文件夹站在办公室前吹了口气,谢过秘书小姐,大步离去。
“杨小姐!”忽然有人在后面喊,接着愈来愈近的高跟鞋叩在地板上的声音,又急又快。
杨茵转头,是肖以琛的助理秘书李琳。
“杨小姐,肖总有请。”到了跟前李琳指向肖以琛办公室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式。
杨茵迟疑了一下,朝李琳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门半掩着,杨茵还是叩了两下。
“进来。”肖以琛的声音,挺轻快。
她推门而入,看到松松在一旁的沙发上玩汽车模型,肖以琛蹲在一旁微笑以对。
听见她进来,父子俩都扭过了头,松松欢快地叫了声:“茵茵阿姨!”
杨茵过去抱了抱小家伙儿,移步到办公桌旁,肖以琛见势也跟了过去。
“原来松松在你这儿。”
“今早来的,请坐。”
杨茵看了看旁边的椅子没坐,直接道:“叫我来有什么事,先说正事吧,我还得回学校。”
他并没有专心听她讲话,眼光不时往松松身上飘,毫不掩饰他的欢快。挺难得的,自打认识他,杨茵很少见他真正地笑过。
她且忍了一会儿,待他乐够了,又开了口,“肖总,到底有什么事?”
他恍然回神,伸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两手交握扣在一起放在了上面,问道:“设计方案有头绪了吗?”
“还不到一个礼拜,说实话我真没头绪,不过刚才和你们公司的团队一交流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回去后我会尽快出方案,到时候再请您过目。”
他点了点头,紧抿着双唇,有一时的失神,不知在想什么,杨茵见状朝一旁的松松摆了摆手,“阿姨走了!”
正玩着的松松转头看她,顿顿地点了点头,“阿姨再、见!”
杨茵看了一眼肖以琛,转身,准备离开。
“茵茵!”肖以琛回过神喊她,声音急促的带着些颤抖。
杨茵蹙了一下眉,回头,他的眼睛看着她,手摸到抽屉,拿起了那枚蝴蝶形的胸针,问:“你真的不认得它?”
杨茵慢慢摇头,这个胸针难道跟她有关系?想到在饭馆里他看着它的神情,她一阵头懵。第一次看到这枚胸针她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可真的想不起来。
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在慢慢靠拢,既然她想不起来,那最好不要知道。
“我对这个没有兴趣,我得回学校了。”说罢,她又转身。
“五年前!在理工大的话剧社团舞台上!有个女生拿着拖把面对空空的剧场模仿迈克尔杰克逊,唱着billiejean,甩腿滑步,肆无忌惮!”他腾地起身,声调猛然抬高,很是激动。
杨茵握住门柄的手松了开来,被他突然的爆发震住,怔怔地看着他。
他见杨茵停下才松了口气,缓和语气,慢慢说:“我当时就在门口,我的表妹在那儿读大二是话剧社的成员,我刚从国外回来去看望她,没找到她,却看见了那一幕。你当时的表情很是愤世嫉俗,唱完之后你狠狠地将胸针甩了出来,一瞬间却又哭的很伤心,呜呜噎噎用英语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可是后来得知李政阳是你很要好的同学,我慢慢琢磨着猜到了,是LiZhengYangbasemale,对吗?”
他说着从桌子后面绕过来,打开手机,伸到她面前,因为激动微微喘息着,“我拍了下来。”
杨茵有一种头懵的感觉,他一说她就想起来了,不觉伸手接过了手机,看着小小画面中的她,眉头慢慢耸起,不可置信,“这就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
“对。”他点头,眼中含了笑意,看着她。
她懊恼拍头,“怎么可能?”说着,啪地合上了手机。
“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当时太滑稽了吗?”
她当时确实滑稽,她是龙套,演一棵没有台词的树,身上的假树皮服装还没有脱,散乱的头发中夹着假树叶,简直就是一疯婆子形象。
但他笑着摇头,“你很真实,肆无忌惮地跳着唱着,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生这样,但我能看得出你很伤心,直到最后你骂着李政阳哭泣爆发出来。”
她的嘴巴张翕几下,一手抚了抚脑门,她记得,再清楚不过,那天李政阳跑到后台当着社团的同学向她表白,顺手将一个什么东西别在了她的演出服上,深情不已,可是她清楚地看见他的衬衣领子边有一个红唇印,她很生气,叽哩呱啦抢白了他一通把他赶走。
就是那天下午,姐姐杨曼打电话让她帮忙给宁心虔传话,才发生了后来她不得不出国以证清白的事情。
此刻想起,竟清晰的仿佛在昨天。
肖以琛走近一步,把胸针递到她面前,“你离开后我找到了它。”
杨茵看着,这就是当年李政阳给她的定情信物吗?她根本没有看一眼,她觉得指不定是他从哪个女生那里得来戏耍她的,她毫不犹豫地丢弃了,还用英文骂李政阳是贱男,basemale!
可是肖以琛,她清楚地知道他有多紧张这个胸针,他竟然把她不屑一顾的东西视若珍宝!都五年了!
她没办法再看他,更不敢往深想,只感觉心底有一根曼妙的藤迅速向四肢延伸,缠绕住她的骨骼,穿透她的血管经脉,疼痛,想哭,想喊……百般情绪涌上心头,她哧地夺了胸针用快的几乎听不清字语的语速说,“别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