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将军府,莫之初早已备好了马车,看着莫清寒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也只能把所有的不舍吞咽进肚,从今以后,两人便是渺渺相离了,怕是今后想见女儿都只能空叹事事不顺罢了。
“爹爹........”莫清寒轻声唤了眉头微蹙的莫之初,她不想看爹爹皱眉的样子。
莫之初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了一丝爱怜的微笑。
“乖孩子,可准备好了?现在就随爹爹面圣去吧。”
听了这话,莫清寒单薄的削肩本能的滞了滞,却是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苦笑,有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宫,她却只道普天之下,女子婚嫁本是封建帝制无情的祭奠品。
稳了稳心智,莫清寒微微颔首,算是作了对莫之初的回应。
看着眼前的一幕,凝儿悄悄的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抿了抿嘴唇,亦登入了马车内。
坐在马车内的莫清寒这时内心反而一片宁静,想着那梨花般的男子,她微微苦笑,今生今世怕是再也见不着他了吧!
深春葳蕤,杨柳依依。
“姑娘没事吧。”
就只那么一句话,就生生夺去了她守了十八年的心魂,情窦初开,只可惜还未开始便已决定了命运,毕竟不甘呐。
或许这样最好,如果再见,也只是途增伤感,他终究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只不过,这个过客却给她留下了一个很美很深的印象而已,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啊。
她用手撩起车内的窗幔,看着马车外穿流不息的人群,想着他们该是多么的幸福。至少不会像她这般身不由己吧。
可是转念一想,这也不对,人都是凡胎肉体,无论地位身份,哪个不是在尘世苦苦煎熬、辗转流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悲伤,普通老百姓的无奈可能就是必须受制于强权高官,而流离失所便是他们最深处的悲伤。
偶尔有几个路人好奇的望着她,这些眼神,或惊艳,或疑惑,或冷淡,她也全不在乎,仿佛坐在里面被人观摩的只是一具叫做莫清寒的躯壳一般。
车辘滚滚,每滚一圈,莫清寒心里便抑制不住的升起一丝的冷意,只求马车慢一点,再慢一点...当她逃避也好,说她胆小也行,她就是害怕了,人最大的恐慌莫过于对未知世界的迷茫。
莫清寒眼神晃过街上的行人。
“快来看一看咯,俺家自制糖酥饼,又香又脆咯!...”
.......
“姑娘,您看这胭脂采用的是天然桃花提取的精华,抹在脸上,能很快的渗入皮肤里,保证您的皮肤又白又滑...”
.......
诶诶,我说老李,就你这快半死不活的小白菜也敢说是刚摘下来的?打死俺都不信...”
.......
街上叫卖声声不断,也只有天子脚下才能勉强维持这看似的繁华吧。
莫清寒眼神微动,抬眸远望,霎时,一个白色的熟悉身影恍如隔世般的蹦进了她的视线里,那飘然身姿是多么的像他啊!
她忍不住双手紧紧地抓住布幔,她好希望他能转过身来,就一眼,哪怕是一眼她便也知足了,死心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喊,前方那抹素白身影慢慢的转身,她的心却紧紧的揪在了一起,心跳如雷般的颤动,会不会是他?
男子回头的瞬间,莫清寒一眼便锁定了他的脸,眼神慢慢的交错,碰撞。
她顿时颓然的放下了布幔,坐回了马车中。
情若花殇,花落无法回枝,错过的情又何尝不是?只是人总是易感怀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怅然。这个人,这个人,终究不是他,不是他......
“清寒,怎么了?”莫之初看着女儿的异样,关心的问道。
莫清寒抬眼,对着莫之初展开了一个轻柔若花开的微笑。
“爹爹,女儿没事,只是再看看这熟悉的街道,怕是以后女儿都没机会看了。”
莫之初轻叹一声,却不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安慰她,毕竟送羊入虎口是他干的啊。
莫清寒苦笑,爹爹心里肯定也是很苦的,比起爹爹的苦,她这点小女儿的愁丝又算得了什么呢?
爹爹血战无数,哪次不是拼了老命才保住这一座座越乾国的城池?尽管爹爹嘴上从不喊累,也不屑诉苦,但是身为最亲密人的她,却是比谁都清楚这点,爹爹其实一直在悔恨中度日,毕竟娘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她还记得当初她才年约五岁,爹爹抱着浑身是血的娘时是怎样的伤心欲绝,现在想来,她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爹爹,真的,女儿知道您心里其实比谁都苦,我不在的时候,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不然如若女儿能有幸回家,看到爹爹骨瘦如柴的样子,那我便永远都不原谅爹爹了。”莫清寒嘟着小嘴撒娇道。
莫之初爱怜的摸了摸莫清寒的头。
“知道了,你这鬼精灵,呵呵。”......
两父女一路上说着贴心的话,不一会便到达了宫门外,凝儿蹦跳的先行下了马车,随即扶着自家老爷和小姐下车。
莫清寒抬眼,高高的宫门两旁驻守着两名身如铁柱般的守卫军,看到来人后便二话不说的慢慢推开了那两扇巨大的朱漆大门。
咿呀一阵木门推开的声音,莫清寒抬头便看见那早已等候着的韩公公,掩下心头一闪而过的厌恶,莫清寒微微福了福身。“莫将军,杂家已在此地等候多时,这就随杂家觐见去吧,免得将军又道杂家不予国事,那可真是折煞人了。”掩嘴一笑。摆了摆手里的拂尘,那韩公公便‘风情万种’的转了身。
......
“莫将军爱女果真乃一妙人,哈哈,此乃我越乾国之幸。来人,拟旨!”
莫清寒双腿跪地,头埋得极低,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仿佛神智还停留在她刚进殿的瞬间。
诚惶诚恐的她搀着自家爹爹走进大殿的一刹那,抬眸一眼便扫过前方明黄的身影,随即低头轻抚胸口,温如梨花笑般的男子、、、怎么会是他?她一心念着的公子怎会是他?不需多眼,这么独特的气质,绝对是他,不会有错,只是,她不曾想,辗转之间,她又见到了他,还是这般好,这般,阴差阳错。也罢,这是越乾国的国君啊,如何不风仪出众?如何不清华高傲于世?
什么赏赐,什么封号,什么荣誉,她通通听不见。
莫清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扶起来的,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她只觉这一切竟不像真的,身上的华服颜色鲜艳如血,像极了手腕上点漆似墨的朱砂痣。
“公主?公主?”
莫清寒茫然的转过脸,好像有人在唤公主,是唤她么?
凝儿心里一阵苦涩,竟说不出任何言语,自己打小便与小姐一同长大,小姐什么心性她怎会不知,这劳什子和亲公主她定是不愿当的。只怪这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哎,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定不让任何人伤害小姐,即便是要她的命也无妨。
凝儿轻握拳头,敛敛心智。
“公主,我说您是咱越乾国第一大美人呢,您又哪里神游呢?”说着,便掩嘴一笑。
莫清寒俏脸微红,竟升出了一丝小女儿的娇羞。
“你尽瞎说,就你喜欢编排我,我可没这姿色,还越乾国第一美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叫你再胡说。
“哎呀公主,我错啦,您不是越乾国第一美人,是四朝十二国第一美人!...”边说还边躲着莫清寒伸来的魔爪。
莫之初还没进门就看到了屋里的情形,也只是无可奈何的苦笑,不知去往了风凌国她还会不会这样无所防备的笑。
“啊!爹爹......”倒是莫清寒一声惊呼打断了莫之初的思绪。
莫之初缓缓走进房内,爱怜的看着精心妆容下绝色的俏脸,只觉旧事一阵阵的翻腾,曾经她娘也是这般静静的站在他面前,华衣墨发,笑颜似花。清彻的眉眼竟硬生生的扎进了他心里。一世一双人,他发誓,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替代她的位置,不论现实,还是心中。哪怕如今她已不在,他亦坚守,不为别的,只因是她。愿一生一世囚禁在她给的温柔里,直至最终化为一柸黄土。
莫清寒知道,爹爹定是又想起娘了,每次想到娘,爹爹都是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可见爹对娘是何等的用情至深,突然又觉惆怅,自己今生可能都无法遇到这么个人吧!也罢也罢,命以至此,无怪他人,感怀身世又有何用?如若被爹爹知晓自己的想法他又该自责了。
莫清寒轻叹一声。
“清寒,去风凌国好在还有凝儿这个心腹跟着你,相信凝儿会好好的照顾你,爹在这边,一切安好。”
莫清寒应了一声,却是担心的望着莫之初。
“那个李公公......”
莫之初回了个安抚的笑容,轻轻的拍了拍莫清寒的背。
“好孩子,爹爹知道你担心什么,爹爹没事,我这一生也算是征战无数,战场上我没怕过任何人,官场上,我也绝不会被谁骑在头上欺负!”说这话时,莫之初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在这一刻,恐怕没人敢怀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的绝对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