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水晶叫点点给外婆唱了生日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到了县医院。
水晶领水妈妈作了胸腹CT,然后让大家坐在走廊座椅上歇息,她进CT室帮着那两个年轻医生把图片冲洗出来。片子出来后,她的心沉了下去,母亲的病情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是肝癌晚期。
她坐在椅子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流。那两个小伙子在对她说了些什么宽慰的话,她也没听进去。良久,她才定定神,擦干眼泪,装着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点点在石兴勇的怀里已经睡着了。水妈妈和水心正说着话,见水晶出来,便问:“有没问题?”
水晶一时有点嗓子发堵,赶紧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肝上有点问题,需要住院治疗。”
水妈妈一听,皱眉道:“不住院了吧。你把药开好,我带回去吃就是了。”
“妈,你又来了。我说你该住院就得住院!这回由不得你了。水心和小勇都在这里,我们架也要把你架到住院部去。”水晶耐着性子劝道。
水心道:“妈,水晶说你该住你就住,反正她在这里上班,可以捡好多便宜呢。不住白不住!”
自从水晶知道水心和石兴刚的事情,水心对水晶都是直呼其名,不再叫姐姐。
水妈妈责怪道:“住院也能住着玩?看你说的什么话。”
石兴勇赶紧打圆场:“妈,她们都是想你好起来嘛。你在这可以随时看见水心和姐姐,多好!”
水妈妈拗不过,只得随了众人到了住院部。
水晶叫值班护士王芳把一间特护病房收拾出来,还摆了一张陪护床。她让水心和石兴勇在房里陪着母亲,然后自己匆匆到门诊部,请来医院最有经验的几位老医师,一起会诊,商量用药。
讨论到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水妈妈体质太差,不宜手术和化疗,只能保守治疗,定下了方案,拟出了初期用药的方子。
等水晶到药房拿完药回来,她才觉得自己的腿软得有点抬不起来了,又酸又胀。水心和水妈妈正闲聊着,石兴勇在给点点讲故事。
石兴勇见水晶累得不行,忙说怎么不叫他去帮忙跑腿。
水晶笑道:“你把点点哄着不闹,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点点吵饿,一看时间,早该吃晚饭了。大家一起到楼下大门旁的小饭店随意吃了点东西。吃完饭,水晶托石兴勇和水心把点点送回他奶奶那里。虽然她很想儿子跟自己多呆些时日,但是如今母亲生了这样的病,她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母亲,没时间和儿子温存了。
水晶和水妈妈回到病房,水晶和王芳一起帮着给水妈妈吃了药,打上了吊针输液。
忙完这些,水晶就在陪护床上靠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是水妈妈最后把她叫醒,要她好好躺着睡。
她躺在陪护床上,和母亲说了一会话,等输液完了,就叫她休息。可她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闭着眼睛,脑子里却乱糟糟地,似乎什么都没想,但白日里以及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却都在眼前走马灯似地闪现。
本来她打算过两天就和石兴刚带点点去做亲子鉴定,但母亲的事一出,她就得把这事搁一搁了。这些烦心的事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母亲的病,这病来得这样突然,这样严重,严重到她这个医生都感到有些绝望,她的心都揪到了一块儿了。
想着这些,那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滑了出来。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心里觉得好受了些,水晶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石兴勇和水心一早就来看望水妈妈。水心站了一站就走了,说要上班了,单位上有不少重要事情等她处理。
见水心走了,水晶把石兴勇叫到过道尽头的阳台,才把母亲的病情对他说了,又嘱咐他不能让母亲自己知道这个情况,这样才对治疗有帮助。最后让他把这个情况好好给水心说一说,好好劝慰一下。他们都知道,水心的脾气不好,搞不好就会让母亲知道了实情,不利于治疗。
石兴勇非常吃惊,也很难过,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掏出烟来正准备点着,突然醒悟,抱歉地对水晶笑笑,把烟塞回了烟盒中,然后又劝水晶不要伤心,打起精神想办法治疗。
水晶只是摇头,忧郁地望着远山。
石兴勇见她这样,心里也是沉甸甸地,劝了几句,后来也不知道说什么,陪着水晶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水晶想起问他,还不去上班?他才记起自己该去上班的事来,只得向水晶告辞而去了。
晚上,水心斜靠在床上,脸上泪痕交错,闭着眼想心事。
石兴勇在客厅里把地上的碎玻璃一片片捡到垃圾桶里,再用拖布把地上的水渍擦净了。
刚刚石兴勇对她说了母亲的病情。虽然从小母亲总喜欢骂她,但母亲毕竟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一个人,她怎么能不心痛?但是,这痛转瞬就转化成了怨,对姐姐水晶的怨。
她忍不住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嚷道:“这都要怪她!她还是医生呢,妈病得这么重,她居然都不知道,她算什么医生!妈的病就是她给耽误的!是她,是她!是她害了妈妈。呜呜呜……我的妈妈呀……”
石兴勇温言劝道:“这不能怪你姐姐,她已经很难过了。这种病在早中期根本无法察觉,因为肝上没有痛觉神经,一旦发展到有痛感了,就是扩散了,已经是晚期了,所以至今肝癌都还是世界难题。我今天查资料,资料上都这么说的。”
水心一听,更是怒气上冲,吼道:“你就会帮她说话!别人说胳膊肘儿往内拐,可我嫁个老公却是胳膊肘儿往外拐!你心里是不是也喜欢她?她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挂着她!我不管,反正妈这病,就要怪她,就怪她!我就恨她!”说到最后,歇斯底里地伸手把茶几上的果盘水杯一股脑儿扫在地上,然后冲进卧室扑到床上号啕大哭起来。
石兴勇跟进来,在床前站了一会,却不知道说什么,便出去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