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华,你呆在这里,一会儿朝左右走,一会儿朝右边走,到底是要去那里啊?”白小玉懒洋洋地靠在树枝上,毛茸茸的尾巴不住地摇啊晃啊,状甚悠闲地问他。
她竟不知他是为何在此徘徊难决,炎华惊于她的迟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一见她这副眯眯笑的模样,方才的犹豫不决,愤怒不安诸般情绪似乎统统都飞走了,连气也消了大半,但脸却仍是故意板着,哼道:“我要回家。”
“切。”白小玉那里肯信他,咯吱咯吱地啃果子,“你若真是想走,怎么会站在这里发呆?”
原来她竟不是迟钝憨直,却是躲在一旁乐得看他左右为难,炎华脸一黑,咬牙道:“白小玉,你不要太过分。”
白小玉嘿嘿笑,笑着笑着,肚子里却突然响起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咕咕”声响。
哎,这果子吃得再多,还是不解饿啊。
炎华听到声响,转过脸,了然,上上下下看着白小玉,忽然眉毛一扬,漂亮的眼睛中又浮起那熟悉的戏谑之色。
双手抱胸,他慢悠悠地问:“你一直躲在这里,是特意在等我吗?”
嘿嘿,被你猜中了,白小玉摸着肚子,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些天胃口被炎华养得刁了,每天晚上不吃一只他送来的鸡,嘴巴就淡得慌,明知他是生气了,明知他今晚多半不会来,但仍是忍不住守在他必经的路上等着他,忖思着就算今晚没有烧鸡吃,至少也得和他讲个和,总不能因几句气话两人就从此生分了吧。
有道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又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她既然如此大度,自然得给炎华一个台阶下不是。
“炎华,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日间没有陪你去看论剑大会是我不对。”白小玉扯着炎华的袖子腆着脸笑,一双眼却不住在他怀中扫来扫去,炎华警觉地护住胸,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嘿嘿,炎华,你还在生我的气么?”白小玉一边问一边努力吸鼻子,他怀中似乎明明就有烧鸡的味儿啊,这小子果然孝顺,就连生气时也不忘记她的爱好,只是,她皱眉思索,怎么样才能让他乖乖拿出来呢?
“你明天陪我去看论剑大会,我就不生气。”炎华始终牢记白天那点子事不松口,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这——”白小玉迟疑,有些为难,别的还好说,这件事可不能随意允诺他。
炎华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仍是不愿,心中的那股火气又慢慢爬将起来,我已经把姿态放低到尘埃里去了,你却连陪我看个热闹都不肯,他冷哼一声,少爷脾气突又发作,从怀中摸出那只犹温热的烧鸡,恨恨一把掷于地上,抬脚踩了几踩,直踩得稀巴烂了,这才高昂着头,转身就走。
白小玉哎呀一声,连忙跳下树来,却那里抢救得及,心中大痛,满脸惋惜,连连叹息:“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言不合就又发脾气!”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又不是到今天才知。”炎华蓦然转身,蹲在地上,两眼燃着怒火与她直视,“我不如叶聆风那般容姿绝世,更不如他温和从容,我不会弹琴,我脾气又坏喜怒无常,我一无是处,你去守着他吧,这接天峰,我以后再不来了!”
气冲冲抛下一连串话,可怜的白小玉被炸得接受不能,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珠,以一种极其怪异极其震撼的表情,结结巴巴说道:“炎华,你,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被她揭穿心事,炎华心中一惊,又赶快把眼一瞪,象个炸了毛的公鸡一样跳了起来,怒吼:“吃醋,你大我几百岁,我吃个毛的醋!”一急之下连风度也顾不得了,冲口而出。
白小玉这才松口气,拍了拍胸,一脸的惊魂甫定:“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大你那么多,你怎么可能吃这种天外飞醋。”
炎华看到她这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心中又是别扭又是生气,狠狠地瞪着她,既盼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又怕她因此而疏远自己,诸般心事反复煎熬,恨不得一甩手走之,然而狠话虽然放出,但真要他做到从此再不相见,却也心中不甘,白小玉被他瞪得目光躲闪,坐立难安,只得绞尽脑汁想着炎华的好:“其实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至少你有一点比他强。”
炎华胸膛剧烈起伏,以眼神示意她快说。
白小玉在他杀人的眼神中慢慢低下头去,嘿嘿一笑:“你会烧鸡,他不会啊。”她真是被叶聆风给骗了,起初见到小竹峰上种满了瓜果之类,还以为他铁定是个厨中高手,谁知此人只每天喝杯清水吃几个果子就饱了,连带得她也得跟着茹素,就算诸般水果天天换着花样吃又如何,照样吃得脸色青绿嘴里要淡出鸟来,如果不是炎华每天给她送上一只烧鸡,无肉不欢的白小玉恐怕就要饿死在这小竹峰之上了。
听到白小玉的话,炎华不但脸色没有缓和过来,反而愈加青白,原来自己在她眼中,竟只是一个厨子而已。
认识到这一点,炎华的一腔火气慢慢褪散,取而代之的,却是百年来从未感受过的颓丧气沮,他微垂着头,遮掩住自己满脸的失落,低声道:“你快回峰上吧,我也该回去了。”再也不愿在此处多留片刻了,在接天峰上,一众灵兽对他众星捧月惯了,何尝有人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忍耐的极限。
察觉到他忽然之间平静下来,声音漠然,透着一丝淡淡的疲倦,白小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慌,他一直对她嘻笑不羁,少有这般正经的时候,也正因为如此,她可以肯定的说,他真的生气了。
然而他到底为什么而生气呢,这十几天来,他和她朝夕相处,他毒舌她利齿,比这更过分的玩笑都开过,也从来不见他动过怒。
眼看他背影沉重地往花谷的方向走去,白小玉心中不安,想叫住他,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正迟疑间,忽然一道闪电直朝炎华背影飞去。
“炎华,小心!”白小玉失声尖叫,瞬间面如土色,她太熟悉这道闪电了,正是方青妍曾欲置她于死地的那道掌心雷。
她的心赫然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一阵狂跳,却见炎华突然一弯腰,以一种扭曲到极点的姿势,堪堪避过了这道闪电。整个人随即宛如断线的风筝,飘飘然往后滑行了数十丈远。
“好妖狐,果然有几分本事!”方青妍从不远处现出身形,她的脚下踏着一把闪着火光的飞剑,整个人立在半空,如一朵燃烧的火焰。
炎华在远处站定,俊脸铁青,他心情本就不好,又遇上阴魂不散的方青妍,一双眼更是阴郁。
“趁人不备,暗施偷袭,接天宗门下,原来尽是你这等不要脸的仙修么?”
“小小妖狐,也敢以人自居么?”听他辱及整个师门,青妍脸一沉,杀机陡现,若不是一心想收伏这头火狐为已用,凭他这句放肆的话,她根本就不容他活在世上,“还不快速速受降!”
“来啊,你来捉我啊,且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炎华俊颜笑容冷诮不屑,心中瞬间已是转了七七八八个念头,此番与方青妍狭路相逢,想再如上次那样逃跑恐怕不易,但此女素来傲气,而此时接天宗上又各派云集,他只需要狠狠用言语挤兑于她,激她动手,两人闹出的动静越大,就越容易引来那些各宗人士,形势对他也就越是有利。
因此他也不急着动手,只站在远处,小小地煽着阴火。
“妖狐不知好歹,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方青妍果然大怒,竟忘记要将他迅速收伏的初衷,踏剑向他追去。
卓玉华踏飞剑来到,急声道:“师姐勿中了这妖狐的缓兵之计,先将他收伏要紧!”
卓玉华一出现,白小玉就知道不妙,这卓玉华心思可比方青妍细腻得多,果然她一开口就看穿了炎华的诡计,眼看方青妍突然定住,袖口处绽放出万千道彩华,情知她是在动用那根威力无比的缚妖索,当下急忙提气喝道:“炎华你快走,这妖女要用缚妖索。”
她喊的是狐语,方青妍与卓玉华虽然听不懂,却也明白她是在叫他快点逃命,方青妍心中一动,衣袖翻卷,已然将她小小身子裹入袖中,随即冷冷一笑,手腕一抖,一条银白色的细链登时飞出,快如电闪,直奔远处的炎华而去。
竟然真的是缚妖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