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从荀枫谷背上下来,两人坦然走了出来,同进入到凉亭中。
“应该是我们要问阁下为何在此吧,赐婚使大人。”荀枫谷先发制人,用于接待南水使者的寝宫与此处相距甚远,就算是散步也不可能在这样的阴雨天散到这边来。
“二皇子不是也没在自己的寝宫吗?”然后暧昧的看一眼荀枫谷和悦然二人接着道:“我不管你们的私相幽会,你们也别问我的偷窥佳人,我们全当是不曾遇见,可好?”
尽管眼前人笑的极尽猥琐,但是悦然还是清楚这俊逸的男子深夜前来绝不只是偷窥这么简单,饶是徐霖已经找到,至于别的什么也轮不到自己多事。
“二位慢聊,我先送我朋友回去,这湿衣服再不换了可是要着凉的。”悦然扯下徐霖身上那男子的外袍还给他,抢过荀枫谷手上的伞,拉起不明所以的徐霖走了出去。
徐霖还颇有微词,试图从悦然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等等,大哥哥,大哥哥”
“哥什么哥,再哥当心我把你舌头割了。”悦然压低了声音轻斥一句,这一晚上惊惧恐慌着急上火的也不知是为了谁,这白痴还在这边这么的不配合,直教人窝火。强拽着人离开。
“你好像被抛弃了。”南水的八王爷兼此次的赐婚使赫锦楼揶揄起被晾下的荀枫谷。
荀枫谷扫了一眼对方挂在腕上的外袍道一句:“彼此彼此。”
回到住处,悦然当先给屋里正睡着的两人下了几针,接下来便想安顿徐霖先睡下,等天一亮,冰泪借日光化形之时直接喂徐霖服下就大功告成,可是刚一掀徐霖被子却发现下面正趴着一只花脚蛛。
花脚蛛身量极小,八条腿底部开叉成十六只脚,爬行速度极慢,此时要不是视力惊人的悦然在此而是换做常人的话定是察觉不到它的动只当是一般的黑点。花脚蛛嗜暖怕冷,一旦被释放出,它会顺本能的去寻找热源,一直以血为食,所以在接触人体后会自行咬破皮肤进入血管,随着血流流入心脏,在血气最旺的地方盘踞,进而造成人心疾而死的假象,不清楚它属性的医者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想来这是有人要害徐霖,可害她却是为了什么呢。悦然猛一惊又去重新检查那破损的窗框,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细心的话仍能看出是被做了手脚的。熏香灭,徐霖出走,如此看来像是又有人在暗中刻意救她。
处理了那只花脚蛛,悦然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床铺发现没有问题,便安置徐霖在自己床上休息,期间被幼稚版徐霖磨得不厌其烦,终于痛下狠手送人去见周公。
就在悦然百思不得其解的过程中黎明散去曙光来临,坐在桌旁,一手托着冰泪迎向窗外的悦然忽然察觉手中冰泪有异,马上趁其雾化之前将液体倒入徐霖口中。
徐霖睫毛轻颤悠悠转醒,调皮的添了一下悦然手心,悦然立即收手。
“小悦,你捂着我的脸干嘛想闷死我啊?”
“好心没好报。”悦然甩下一句就不理这个神采奕奕的人了。
“怎么了?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某人小麻雀一样的叽叽喳喳没完,终于逼得悦然就范,不得不妥协原谅她,同时简单说了一下冰泪的事情。
“这么说我以后都不必睡八个时辰了?成天躺在床上我骨头都要硬了。”
“是,而且你随时可以收拾包袱回家了,选妃什么的已经彻底与你无关了。”
“既来之则安之,选不选的无所谓起码还能看个热闹,要是真那么倒霉选上了,大不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人把我休进冷宫呗。”
“那些挖空心思抢破头的闺秀要是听了你这番言论非气晕不可,”悦然一笑,转而又正色道:“听我的你马上退出。”
“怎么了?”见悦然这么认真徐霖也有些紧张。
“有麻烦。”
“本小姐还怕麻烦不成?麻烦好,越麻烦越热闹。”徐霖说着又一脸没心没肺的笑。
“霖姐,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我不想我费力救回来的人突然间死得不明不白。”
“那,那总要有个好说辞吧,我这样突然退出也不太好,万一弄个藐视皇家给老爹带个罪就不好了。”徐霖一边窥视着悦然一边小心翼翼的说。
“算了,你老爹地位稳固的很,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儿小心思,乐艺评选一结束你立即走人,没得商量。”
“好好好,一定一定。”
头疼于某人可怜的信誉,悦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留下这个大鱼饵说不定还能钓上来点什么,与其千方百计的防范,不如直接找出黑手以绝后患。
先前的悦然贿赂事件还在热热闹闹的传者,审查的官员迟迟拿不出定论,事态愈演愈烈。本就受到孤立的悦然此时不得不接受更露骨的排斥。
徐霖更多的时候是和王芸,宋香薷她们混在一起,名义上是为悦然打探流言的最新动向,实际上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好看热闹的心理。宋香薷的出现让悦然更注重自己的妆扮,每天精雕细琢,打过两个照面也都没被认出来。
奇怪的是白陶那丫头倒是时刻陪在悦然身边,也不多话。悦然看书她就绣花,悦然散步她就尾随。老被人跟着也是一件让人心烦的事,就像被无形中监视没有自由,有一次悦然真的火了,大声喝问:“你老跟着我干嘛?”
小美人二话不说直接上眼泪招呼,那无辜的大眼睛洒着一对儿一双儿的珍珠,直接挑逗起某人的罪恶感。
“你别哭啊,我不是嫌你烦,真的。哎,怎么又大声了,你没错,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我耐性不好行了吧。”显然她的安慰从来都有催化作用,人家哭的更伤心了。
悦然也在心里怨念,这可怎么办啊,徐霖怎么还不回来。正拍着王芸大腿唾沫横飞说的正欢的徐某人,在耳根发热连打了两个打喷嚏之后兴致不减,依旧聊得火热,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在心里咒骂了百八十遍……
紧接着是乐艺评选,这次是不能多人同时考察了,只能一个一个来,大家按照自己的编号顺序参与考试,徐霖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抽到了相当靠后的号码,反正她自己是高兴了个够呛,这就意味着她又能多逗留几天多看几天的热闹。
悦然倒好抽了比较靠前的位置,当天下午就得准备参考。连琴有几根弦箫有几个孔都不知道的常三小姐真不知自己要展现什么才艺。这人平时话都不多说根本就不会唱歌,连下腰都不会更遑论跳舞了。
荀枫谷倒是敢顶风作案,直接弄了张人皮面具找人给替考了,按说替考人表现的不用多好只要不太差过了就刚好,偏偏荀枫谷手底下的人都不是俗人,这个替考的更是琴艺高手,可是琴艺高不代表智慧高,再没人知会的情况下,这位大姐尽心尽力的表演的相当精彩。然后传闻中的矛盾更加激化了,流言蜚语不断。
悦然以为自己应该会到吏部过个堂什么的,但没想到会直接被皇帝召见御书房会谈,同时看见与会的还有自家病容满面的老爹。整个讨论过程中,悦然完全不用发表任何言词,只是跪在一边低着头装听众。
老皇帝白发白髯却也是精神矍铄,一身龙袍更是衬得气度不凡,先打量了一下悦然,然后看向常正凛开口道:“朕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舍不出让你的宝贝女儿进宫呢。”
“微臣自然是舍不得的,只要圣上您一句话,微臣立即带这败家闺女回家。”常正凛虽然由于连连卧病精神状态不太好,可是语气依然的抑扬顿挫不卑不亢。
“你既然不愿意又为何送她进来,现在惹了麻烦就想把人随便带走可是不成,宫中还是自有宫中的规矩的。”
常正凛心道:那哪是我愿意送她进来的,为了拦她差点给这把老骨头都搭上,这事你还能不知,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说什么宫中的规矩,那向来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君臣几十年了谁不了解谁啊,还跟这儿唱起高腔,这戏看着累,唱着更累。
老皇帝也不看常正凛的态度,自顾自的接着说:“你可知前日里皇宫供奉冰泪的密室遭人盗窃了。”
闻此常正凛脸色骤变,半响才道:“臣不知。”
“那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臣惶恐。皇家至宝岂容臣妄加推测。”
“罢了,看爱卿脸色不佳,还是多多修养的好,至于令千金,既然来了就还是留在宫中,且看选妃结果如何吧。”言罢大手一挥示意父女二人退下。
出了御书房在林要分道扬镳之前,常正凛长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又老了许多,也不看悦然只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吧。”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平铺直叙,悦然却听出了无尽的疲惫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