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快想不出要如何整治你了。”悦然扶额作头痛状。
“多谢小姐。”
“谢我？谢我让你跪祠堂，还是赏你耳光，亦或是赐你秃头？”沫儿的头发长得倒是很快，此时已经到了耳下，说不出是比之前好看了还是难看了，但不得不承认真是别有一般风情，难怪那个大姐夫又把持不住了。
“都谢，沫儿心里明白小姐是要帮我的，否则我早就不是被大小姐治死就是被大姑爷欺负了。”
“碰巧罢了，你倒是想得开。”
“罚我跪祠堂是帮我避开那些不必要的纠缠，打我耳光是借口让我离开免得遭了大小姐的毒手，让我剪掉头发是给我出主意暂时逃过大姑爷的不轨。沫儿无以为报，愿此生随侍小姐左右。”
“回去，收拾东西，搬去雾儿隔壁。”
沫儿千恩万谢的走了，雾儿摇头晃脑的不解，“小姐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会让她搬来。还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小姐其实一直是在帮她？”
“那样的小美人啊，清纯中透着妩媚，一双如泣如诉的明眸总是欲说还休的无辜。让人忍不住要怜惜，也忍不住要欺负。”
“啊？”
“把危险的东西放在眼皮底下，才不用担心她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作怪。”
“啊？”
“不管怎样，如果有一天这个常家真的要被搅垮了，我又岂能真的作壁上观？”
“啊？”
“我饿了。”
“嗯。”看着悦然笼罩着淡淡伤感的眉睫，雾儿也觉得心里一酸，轻轻的退下为小姐准备食物。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会用心感受她的心情，之所以能留在小姐身边这么久，不是因为她武艺出色而是因为在不该多话的时候，她懂得安静。
选妃还没有正式开始，南水国进犯，边境告急，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随军出战。太子选妃事宜押后再议。同月，相府倒插门的大姑爷大义灭亲举报岳父大人贪赃枉法。经查，证据确凿不容有异。
“小姐，小姐不好了。”雾儿磕磕绊绊的跑进来哪还有半点习武之人的轻灵。
“何事？”悦然依旧懒懒的躺在床上翻书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老爷、大少爷和二少爷都被抓了，前来抄家的人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哦。”放下书坐起身。
“怎么办啊小姐？”
“盘头。”
“啊？”
“盘头。”
“哦。”
再站在常府门前时已是一身的粗布衣衫，身后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一齐眼巴巴的望着她。
府上的下人大部分被遣散了，但也不乏些个重情义的忠心耿耿相随。据说奶奶一听噩耗当场就晕了，现在还被人用废床板抬着呢，刚刚把过脉了并无大碍。柳姨被丫鬟扶着强自勉力站着，当真的弱柳扶风。府上谁都知道这位当家主母就是个名头，平时大事是老太太做主，小账是管家操持，可一旦真有什么事还是得找三小姐。
“都跟我走吧。”悦然出言道，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仿佛遭逢骤变的根本就是旁人根本与她无关，而她的泰然自若却让身后的人都定了心。抬脚要走，却闻门开之声。
“等一下。”只见常欣然抱了个小包袱追了出来。
“唉，大姐你不用跟着我们走的，虽然是大姐夫害常家如此，但是你也是受害者，也是无能为力的。但如若留下来能保全你，我还是希望姐姐留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怡然马上出言宽慰道，毕竟是亲姐妹总还是希望同母所出的姐姐能够过好。
欣然和怡然的母亲是常正凛的发妻，只是生下怡然没多久就过世了，悦然的母亲是续弦却也是那时的当家主母，育有常子德和常怡然。再后来是悦然的母亲离世，常正凛马上就娶了柳芙若，有了后来的常子乐，常果然。
“是呀，欣然你就留下来吧，你毕竟是嫁了人的，跟着我们漂泊也不是办法，你若是能过得好一点我们也就放心了。你也别太伤心，要自己保重身体”柳姨也来劝慰。
之前想要张口说话的欣然，此时像是被噎住，一时讷讷的无所适从。
悦然讽刺的一笑，“恐怕你们是会错意了，她现在不知有多开心，大姐那小包袱是要交给二姐的吧。”闻此欣然转手把包袱塞进怡然怀里，悦然略一停顿接着说：“顺便，来奚落一番，那些个昔日里对你处处牵制的人，再显示一番你的如今风光和颐指气使的神气。好好的压压昔日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几人，出一口积郁已久的恶气。”
“哼，是又怎么样。你们一个个都是活该，我从来就没怪我的夫君，常家的下场要怪也是爹他行为不端。怎么，常悦然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失了相府三小姐的身份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乞丐都不如，别想再对我指手画脚吆五喝六，我要想弄死你简直易如反掌。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很开心，有生以来都没这么开心过。从此我过我的荣华富贵，你过你的露宿街头，想想就开心的不行，没想到娘亲不得好死，女儿也要草席裹尸。哈哈哈。”
啪，一声耳光打断了欣然的笑声，悦然脸色微白却挂着渗人的笑意。
“散场了，你演够了，我也看烦了。”不再理会呆愣当场脸上一个五指大红印的欣然，悦然吩咐众人立即起程。
很快回过神来的欣然指着悦然道：“你，你，此时你竟还敢打我。”
“打你随时都可以，那又何妨？”像是说着再平凡不过的事情连头都没有回。
欣然发现就算沦落至此，她还是能犀利冷然的让人畏惧退缩。可是不甘心，还要上前，却见雾儿回头掐住自己的脖子吐出舌头做出一副毒发惨象，惊得欣然连连后退了两步。脑中忽然想起曾经那个死状恐怖的老妇，所有人都知道是悦然下的毒，所有人都不敢说自己知道。
后来欣然那半边脸正正肿了半年，她终于更深刻的认识到许多话不是想说就能说的，比如有人要隐瞒的真相，比如有人要掩饰的禁忌。
悦然带众人来到后山她为了方便采药曾私下搭建的小院，只是小院不大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悦然拿了怡然手里的那个小包袱，里面有几十两银子大概是欣然的全部私房钱了吧。毕竟这么多年在悦然的眼皮底下，想攒点私房钱实属不易啊。取出大半银两分给要遣走的下人，怡然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雾儿、沫儿，还有雪儿，怡然的贴身侍女，和霜儿，奶奶的贴身婢女。
“悦然，你把钱都分给他们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啊。”怡然终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急什么。”悦然话还没说完，只见一直昏迷的奶奶睁眼坐起身来，悦然刚要把脉被老太太躲了开去，然后便见老太太从嘴里吐出了一颗成色上乘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夜明珠。
“奶奶果然是处变不惊深谋远虑啊。”悦然看着老太太笑笑的说。
“哼，别说你没准备啊。”老太太撇撇嘴斜睨她一眼。
“怎么会，雾儿过来。”
解开雾儿盘着的长发，竟在发髻之中藏了五颗中等大小品质不凡的珍珠。搜查之人取走了她们的金钗、耳环、项链、手镯，换了她们的锦衣华服，却还是没能将搜查精确对老人，精确对下人，精确到牙齿，精确到发丝。
当晚，本没什么人知晓的小院，又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访客。夜半十分响起急促的叩门声，怡然差点吓哭了，先前听见狼嚎已经让她寝食难安了，现在更是怀疑山上有妖魔鬼怪。其他几个小丫头也是战战兢兢，柳姨怀里抱着果然柔声安抚着。雾儿睡的像死猪一样雷打不动，警觉性如此之差，哪有半点习武之人的觉悟。
悦然披了衣服要去开门，怡然抓住她的袖口不让她走，悦然掰开她的手指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我这个恶名昭著的都不怕，你怕个什么。”
开得门来，悦然也是一惊。“斐儿，你怎么来了？”常子德曾带着斐儿到这里找过悦然，想不到她还能记得，而且还是孤身找来了。只是裙摆已被荆棘树枝划得破破烂烂，身上也净是泥水，不知是摔了多少跤。
“我。”佳人眼眶通红眸中含泪。
“先进来再说。”悦然侧身让她进来，她却猛地扑进悦然的怀里，像是压抑了许久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悦然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哥虽在狱中可不是还没死吗。你不用这么伤心。”
斐儿本来只是一路走来满腹委屈艰辛的哭，此时一想到常子德还生死未卜哭得更凶了。
悦然手足无措赶快叫来怡然，让她带这个泥娃娃好好去洗洗。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眼泪鼻涕外加泥水，也只能甚是无奈的叹口气。刚要去换件衣服，却看见那边的泥娃娃说什么不肯洗澡硬是要往这边挣，还一边喊道：“悦然，你说过你承认我宁斐儿这个大嫂，这次我逃出来就不会再回宁家了，你别想把我打发回去。你听到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