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烛影明灭摇曳生姿,自己扯了盖头倒在大红喜床上的悦然嗤笑“哼,王爷家的窗子也透风。”
熏香浩渺,美人纤腰掌中妖娆,半醉半醒靠坐在宽大太师椅的荀峰岳就着妍姬的手嘬一口酒,低头吻向怀中人的香肩。
灯火通明,高调的大红灯笼无人睬,反是内堂的一处油灯昏黄的小院此时正热闹的紧。身上还穿着喜服的常果然正伏在柳芙若怀里嘤嘤的哭,老夫人又气的不轻着人搀扶着走了。
常正凛重重的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的茶杯和杯盖相磕一声,小果然吓的抽噎着不敢接着哭,常正凛长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孩子呀,委屈你了。”
只常子乐低着头静立一边,旁人倒是看不出他要笑不笑的表情和千回百转的心思。这个三姐呀,明明是护住了果然偏又弄这一出把父亲气个好歹,不禁又瞟了一眼桌上那字条,狂放的潦草字迹“我的麻烦我来担,与常府无关。”
日出东山,个人还是过着个人的日子,该上朝的上朝,该下地的下地,该做买卖的就开始吆喝。只是茶余饭后又多了点儿谈资罢了,听说五皇子洞房花烛夜宿青楼,听说新王妃是独自去宫里请的安,听说自家千金被如此冷落丞相大人竟然不闻不问呐……
悦然由着丫鬟们小心翼翼雕琢一番,乘着小轿入宫问安,皇家礼不能废,荀峰岳不来是他的事,若是自己不来那就是不敬之罪了。
眼见那明黄色身影慢慢靠近,微颔首优雅款步而来,大方得体雍容华贵。贵妃心中宽慰,想不到常丞相的千金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倒是小岳委屈了人家,都不陪着来请安。等到奉茶的人一抬头,贵妃的脸上颜色变了几变。
一旁的老皇帝倒是淡定从容,仿佛早料到一般,自然而然的接过茶喝了一口还不忘给打赏。贵妃也赶忙接过茶喝了然后吩咐打赏。
小品唉声叹气的回府正赶上王妃的小轿刚落稳,赶忙带头跪下迎接。本来一早天不亮就去采纱楼去寻主子,奈何主子怎么都不肯赐见还让人把自己打发走,有些可怜这刚入府的小王妃,小品我可是尽力了,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嫁了这么个相公。一双金花绣鞋映入眼帘,同时又一个不悦的声音响起。
“还不让开,是哪个没规矩的下人在这儿挡了主子的道。”
咦?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耳熟也不行,这王府上下谁不知道我小品是王爷的得力下属,什么人敢这么呵斥我,不想在府上混了是不是?小品猛一抬头对上雾儿趾高气昂的脸,然后目光微侧,便看见悦然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冷脸,“三,三,三小姐。”
“三什么三,该叫王妃,你个没规矩的。”雾儿抬脚把人踹翻在地。
“王,王,王妃。”小品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已经定好是常四小姐的么,什么时候又变回常三小姐了?不行,我得赶紧去通知王爷。
荀峰岳以为小品又是来絮絮叨叨的劝自己回府的,干脆还是不见。小品在又一次被主子赶出来后,一气之下不管了,愤愤的想着到时候知道真相可别后悔,可不是我不通知的,是您自己不肯见我的。
除了起初有些吃惊的小品和犹不知情的荀峰岳,王府上下对这个新王妃倒是顺畅接受了,他们可不知道还有三变四,四变三的故事,只道是从始至终都是三小姐嫁过来。小品也不理会醉生梦死的正牌王爷主子,天天跟管家把府上大事小情报到王妃这儿来定夺。
先前在常府,由于柳芙若身体不好,老夫人年事已高,也都是悦然管着的,如今换成是王府也没什么不同。王府原来没有女主人,荀峰岳又不怎么上心府上的内务,再加上荀峰岳手下那些个不怎么受管制的明护暗卫着实让管家头痛。如今被悦然规制了几天,不仅很多事务都条理分明,连那些不服管制的护卫也都秩序井然,没有人再滋事越矩。
对于一般人而言那些护卫当然是没那么容易摆平的了,可惜他们碰到的是悦然。命小品把人都召集了过来,识时务的当然是有赏,不识时务的正好收了杀鸡儆猴。雾儿和小品联手擒下叛逆的一小部分人,傲然倔强威武不能屈的几位最后还是屈服在悦然的毒药之下,不是要你命只是要你病,从翻手让人生不如死到覆手让人完好如初,那是凡经历过之人都不愿再提起的噩梦。
一时间王府上下对这位新王妃的敬畏顺从更甚于对王爷,同时众人也发现只要不冒犯她,王妃其实还是很好伺候的,你只要按照她的规矩走,不仅工作清闲少了很多束缚还多了很多饷银。虽然那张美人脸还是连表情都欠奉送,但府上人都清楚,跟在王妃后,清福享不够,好肉又好酒,王爷靠边走。
当然,掌管一个府宅不仅仅是管好府上各人吃穿用度就可以的。
“御赐锦祥玉如意一对,龙凤配一对,珍珠链十挂,紫金钗一匣,……”
“行了,王管家,这些个物件该归哪儿归哪儿,不用跟我请示了。”悦然唰啦翻一页刚寻的医经孤本。
“老奴昨日已将贺礼归好,此番是来向王妃报账,另外,这是库房钥匙,请王妃收好。”王总管说着双手奉上一枚玉匙。
“你且收着吧。”悦然抬抬手,示意无事就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
不待王管家退下,小品似模似样的给悦然见了礼忙道:“主子,这两日收了不少请帖,请示您如何安排行程?”
想来也无非是各位大人家里的婚宴啊满月酒什么的,以前常府也见得多了,不一定都要去但礼还是要送到的。“一律推说王爷身体微恙不能到场,至于礼物,你直接找王管家从往年王爷收的礼品中选了遣人送去即可。”
“得令。”小品对于诅咒自家王爷抱恙这件事毫无心理障碍。
“记着让管家看好账册,别把张家的东西送了张家,李家的东西还了李家就成。”
“小的,记下了。”
小品刚一退下,侍卫统领又来了“启禀王妃,陆姑娘擅闯王府内院,已经被属下扔出去十三次了,还是执迷不悟,请示王妃是否还接着往出扔?”
“用绳子捆了扔远点儿。”
“是。”嗖一下不见了踪影。
悦然放下书晃晃脖子扫一眼欲言又止的大丫鬟渺渺,“你又有什么事儿啊?”
“回王妃,午膳好了,不知摆在哪里?”
一边睡的不知今夕何夕的雾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啊?要开饭了,终于开饭了赶紧摆上来。”
渺渺见悦然点了头忙下去准备。
这日,悦然正惬意的睡着午觉,忽闻院内有人吵吵嚷嚷的被渺渺拦住,悦然浅眠自然被吵醒,起身见雾儿还睡的死死的,斜趴在桌边,口水晶莹的落在桌面一小滩。
推门出去问一句“何事?”
渺渺拉着旁边的人赶忙跪下道:“这是府上喂马的小童,不懂规矩,惊扰了王妃,还望王妃恕罪。”
“起来回话吧。”知道的明白悦然说话就是这个调调,不知道还当这冷声冷气的定是动怒了。
小马童颤巍巍的站起来,“回王妃,是马厩里一匹良驹这几天不吃不喝快要饿死了。那马是王爷驯服的旁人近不了它的身,平素里都是王爷亲自把吃食给它准备好的,这几日王爷不在府上,它的马槽子里已经没有草料了,我们喂过去的它又不肯吃,如今眼看要活活饿死了,王爷对那马喜欢的紧,小奴真不知该如何,只好来求王妃了。”
悦然随着小童来到马厩,只见一马卧槽,通体雪白四蹄乌黑,鬃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折射出金光,只是马的眼睛已经是恹恹地半眯着,颇似是强弩之末。
悦然抓一把粮草靠近,那马又挣扎着蹬了两下腿嘶鸣一声,见悦然不退反近但已是无力只得别过头去不肯吃她手上的东西。悦然扔了粮草抖抖袖子,原本半眯的马眼彻底闭上了趴伏不动。
小马童要哭不敢哭的傻站着,悦然吩咐道:“去找个漏斗来,撬开这马嘴,先灌些水下去再把草料碾碎了用水顺下去。”
小马童连同几个马房下人手忙脚乱的照做,最后悦然又随手丢了颗药丸给一并灌了下去,还满是不舍的说了句“这么好的药,先便宜你了。”
马命最后倒是救回来了而且听说没多久就被王妃驯服了。没有人对此诧异,府上的人都被驯服了遑论一个畜生了,小品狗腿的去打听,悦然只说:“皮鞭加蜜糖,怎么?你有兴趣试试?”吓的小品赶紧抓个借口溜了,笑话,再不跑那皮鞭就说不定是试验到谁身上了。
荀峰岳仍流连花丛笙歌纵酒,寸步未踏出过采纱楼,殊不知自家府上已经易了主。倒是荀烽启先按耐不住,见不得自家五弟这般堕落,扛着长枪挑了过去。吓得一群莺莺燕燕四散开来,扯开纱帐,只见荀峰岳正衣衫不整的躺在美人腿上慢条斯理的咬一口玉手递来的糕点。
荀烽启气的长枪一扫,荀峰岳勾着美人腰一闪,美人本就有几分凌乱的发髻散开,一缕青丝落下。
“四哥怎的这般的不懂得怜香惜玉。”荀峰岳翻身下床整了整衣衫。
“哼,就你懂得怜香惜玉,还冷落着家中的娇妻。”荀烽启瞪了一眼床上瑟缩的美人。
“唉,四哥啊,那,那还只是个孩子啊。”荀峰岳还当自己娶的是常果然。
“什么孩子?年纪虽不大,但也正是出嫁的年纪啊。”荀烽启实在想不通荀峰岳在这儿别扭什么。
“就算不谈年纪,我根本不喜欢她,如何以她为妻。”
“不喜欢,我还以为你是挺喜欢的呢,再说你不喜欢的多了,也没见你放过哪个姑娘,照样不是勾搭了这个招惹那个。”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唉,四哥你回去吧。只等父皇和丞相看不下去把人接走,反正现在估计荀京的人都该知道我自成亲那夜就再没回过王府,她还是完璧之身,凭常丞相的身家就算是再寻个好人家嫁了也不难。”
“弟妹要相貌有相貌,要身家又身家,听说还挺贤惠的。”荀烽启诚恳的劝解,荀峰岳却是一脸的不耐烦,荀烽启也打算放弃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大哥和二哥争都争不来的人,父皇赐婚给你你还不乐意。”
“什么?”听到这儿荀峰岳发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什么什么,那常悦然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儿,你这么冷落她恐怕日后有你好受的别怪四哥没警告过你。”
“你是说我娶回来的是常悦然?”
“可不就是,还能有谁?她进宫奉茶那天就是我负责在宫门口接的,亲眼所见,你以为我眉毛下面是出气的呀。”话还没说完,就见荀峰岳已经翻窗而出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