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了又怎么样?”悦然瞪大了眼睛高扬起下巴。
“怎么能这样呢,快让为夫看看有没有硌伤娘子的脚。”荀峰岳作势就要去看悦然的脚,悦然赶忙后退躲开。
“行了,没事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在这儿耍宝吧。”
“怎么能叫耍宝呢,分明是你我二人在打情骂俏。”眼看悦然真的不耐烦要走,荀峰岳忙截住她,“别走啊,我真有事,岳父大人让我过来好好照顾你,否则我怎么能找得到你。”
“哼,不用他多管闲事。”
“还有啊,你得当心点儿二哥。因为,”荀峰岳狡黠一笑接着道:“因为他明知你是我娘子还一副不死心的样子着实让人生厌。”说完不等悦然反应过来迅速的在其脸颊偷了一吻,运轻功连退数步,“为夫先去为娘子把玉枕拿回来。”
无人唰的一下落在悦然身侧瞟了一眼远去的荀峰岳问悦然,“这是你相好?”
悦然一皱眉,“多事。”说完不理无人往回走去,剩无人在后边儿喃喃“她说的多事而非不是,看来还是是呀。”分析完,自己信服的点点头然后纵身一跃追上了悦然。
待悦然重回到雾儿这边的时候,不说尸横遍野却是该倒下的绝没有还站着的,当然除了一个趴着的,绿浮儿正被人驮在背上,看衣着应该是个白云堂的把他救了去。伤的不轻正往远去还犹自不死心的绿浮儿抖着手指着雾儿,“你,你,你,你给我等着。”话刚说完自己先咳了一口血显得毫无气势。
雾儿虽然是一举料理了一干闲杂人等却也并非毫发无伤,见人影逃远顾不上招呼悦然便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开始调息,左手小臂上开了一道口子看样子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半个袖子正湿嗒嗒的浸满了先前所流的血。
悦然也不打扰她就站在一边儿等着,无人也没敢搭腔就围着悦然转悠。悦然之所以敢回来,并非是狂妄自大,而是两人多年来生死相依的默契与信赖,等雾儿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悦然才凉凉的说了一句:“怎地这般没用竟然还负伤了。”
雾儿调皮的吐吐舌头:“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说亏得我机灵,用手臂挡了这一下要不然可就要破了相了,到时候小姐你还不得心疼死。”
悦然咬着牙哼一句:“是呀是呀,我喜欢死你了。”边说着边愤愤的往那伤口上撒着药面儿像是不要钱一样,那药粉大概是药劲儿比较冲疼得雾儿嘶嘶的直抽冷气,不过一想自家小姐的药一定是最有效的也就只能龇牙咧嘴还不能喊疼的忍着。
“那个谁,撕块干净的布条给我。”悦然随口吩咐道。
那个谁很自觉的瞅瞅自己,又扫了一眼雾儿,最后扯过悦然的衣摆从其外衫衣襟上弄了一条布下来,被悦然狠狠的瞪了一眼,无人也不知是自觉还是不自觉的嬉皮笑脸的凑上近前递上布条,还不知好歹的加一句:“是你说的要干净的布条的”又不忘在干净两字上加重音拖长调。
包扎完的悦然自顾自的往无山派走,任后面两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讲关于自己的八卦,向来自认为行得正走得直的悦然方才明了原来自己还有这许多暧昧不清的桃花。几分高傲几分不屑的对后面两只嗤之以鼻,还江湖中人呢,连传音入密都不晓得用,她却没想是自己的听力太超常。
无山派里正闹的热火朝天,倒不是打得你死我活,而是在无规则对骂完全忽视有理不在声高这一事实。想必两方人马是打得累了就地休整,泾渭分明的坐在两边,有几个情绪激昂的主力军正脸红脖子粗的叉腰互指着鼻子对骂,估计是这小半天来都没有喝水声音已经嘶哑了看来也撑不了太久了。
至于体力好些的武功稍强大一点儿的人物则是早就打飞了,打得用轻功飞走了,通常是找层次相当的捉对练习去了,这已经成了无山派与绿竹堂多少年来战斗下形成的不成文的潜规则,也因此积极的促进了两方人马刺激与被刺激,激励与被激励的良性循环,倒有几分像两个不服输的少年在比着劲儿的学习。
悦然几人也入乡随俗的坐在了无山派的后方等着天擦黑这帮人骂累了各回各家,倒也不用参合对骂但却要防着双方情绪被激发而互丢石子时别被误伤。
没多久卓焰带着他的火头军从木栅栏的豁口钻了回来,难怪大家都没水喝全派上下唯一的半个葫芦瓢瓢正在某小子的手上挥舞着,在看这一队里有拿擀面杖的有拿烧火棍的,有拿菜刀的有拿锅铲子的,最霸气还要数卓焰卓前辈手上的那个大马勺,血淋淋的跟刚炒完番茄汁似的。
卓焰晃晃悠悠的走来看见雾儿后眼睛一亮:“大侄女你们也回来了。”回身踹了一脚身后抗烧火棍的家伙“赶紧烧火去,这都该做晚饭了,大侄女饿的脸都白了,小茴香蔫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那个谁饿的都跑咱们院要饭来了。”
雾儿刚刚流了那许多血脸色不白才怪,悦然只是无聊的在闭目养神,至于无人·虽然灰头土脸狼狈了点儿也不至于被当成是乞丐,不过老卓可是热心肠,不管那么多,吃饭比天大。
忽然前边儿有一个骂得口干舌燥干咳不已的一位大哥杜鹃啼血一般声嘶力竭的强喊出一句话:“老卓,这次千万要记得先刷锅。”
“滚,爱吃不吃,他大爷的是你掌勺还是我掌勺。”老卓扛着锅趾高气昂的奔后厨而去。
“哎?师父是我掌勺。”后边拿炒勺的小个子忙蹦跶过去。
“滚,爱掌不掌,他大爷的是你刷锅还是我刷锅。”
“哎?师父是我刷锅。”后边拿铁刷子的大胡子憨憨的接话。
“滚,爱刷不刷,他大爷的是你切菜还是我切菜。”
后边拿菜刀的又不干了,这些没逻辑的对白不知为何继续着,很久以后出厨房方向爆出来一声怒吼:“都给我滚,他大爷的,是你们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于是厨房安静了,烟囱里黑滚滚的浓重的飞高了的炊烟袅袅……
这边的对骂在眼看快收尾的时候,无山派的药房捣药小童小乐凑到了悦然跟前,嚼着不知又从哪儿翻来的甘草一脸看笑话的样子念叨着:“这帮傻瓜,宝物都让人拿走了还不知道,还在这儿干耗,真是傻透腔了,掌门还让我来通知他们散场,当我傻啊,这么有意思的热闹还能不看。”
同样是来报信的,帮派的素质立见分晓,绿竹堂也派人来通知撤离,看衣着来的是白云堂的人,来者二话没说就一个手势,绿竹堂众人甘心的不甘心也都不得反抗的跟着走了。反看小乐因为看不成热闹在腹诽了半天白云堂后又嚼了几大口甘草。
没有人知道卓焰最后有没有刷锅,反正悦然是食不知味的结束了晚餐,不是因为食物不好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是味觉不灵敏。雾儿和无人倒是对着一桌子美食化身饕餮,据说这桌上之物一半是荀枫谷名下的一半是荀峰岳名下的,看来这无山派不知已经被多少人安排多少暗桩进来了。
江湖上开始沸沸扬扬,武宗堂以武会友举行武林小会,虽然彩头只是一个枕头,但想必武宗堂能拿出来的也定非凡品,一时间各大小门派云集而来。
罗坤得意洋洋的看着再一次失手的荀峰岳,“小子,你怎么就不死心呢,需知姜还是老的辣,想要玉枕就去擂台上打去,老夫的徒弟还料理不了那杂七杂八的几头烂蒜。”
“哎,人为蒜泥我为白肉,还不是入不了师父眼的一道小菜。不就是个玉枕么,师父你就给了徒儿吧。”荀峰岳话落,又一次偷袭没得手。
“你个混小子,东西真让你拿了老夫怎么对江湖众人交代。”
“师父随便拿个这头给他们不就好了,江湖上有几人真正认宝识珍,只要是武宗堂给的还不都乐得找不着北,师父你就是把自己的夜壶给出去,也有人当是聚宝盆供着。您何必跟徒儿抢个枕头呢。如此小气可不是师父的做派啊。”荀峰岳再扑空一次。
“哼,你不用唬我,为师的又不是老糊涂了被你个不孝徒弟给骗了,想要宝贝就自己打去,怕麻烦你倒是别哄老婆啊。大不了我给瓷娃娃再物色个更好的良人,我看你二哥我师侄就不错。”老头摇头晃脑的看着脸上变色怒视自己的徒弟甚是欣慰呐。
“别、别、别,她就不用您老操心了,她相公你徒弟我还活得好好的呢。”荀峰岳看出明抢暗偷的方法是都不成了,麻不麻烦的也只好曲线救国了,当即也不和老头儿胡闹了,随手往脸上抹了张面具去也。
话说圣邪教和无山派的争斗并没有因为玉枕的缺失而受影响,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因为对峙的不仅仅是一个绿竹堂了,白云堂高调的参合其中,不同于以往不着调的打法,真正上演了一出有血有泪的生死战。
对上训练有素的白玉堂,饶是无山派中暗藏了不少高手也有些应接不暇,再不能入从前一般好、装模作样的随意戏弄了,雾儿也难得有觉悟的热身下场了,只因为悦然在一边儿已经救人救到手软了。
悦然所在院落虽然算是大本营的大后方还是小心的在周围下了足够多的料,也就只有提前服了解药的自己人可以出入自如,至于暗器自然有墙壁挡着,但是院外的白云堂弟子不见撤走,像是在伺机而动,见他们迟迟没有动作悦然也没放在心上。
眼见着陆陆续续被抬进来的伤患嘴里还期期艾艾的叫着“妹妹,救我。”悦然有些不厌其烦,明明葛大夫也在的干嘛都伸着手往她这边儿使劲够。
见悦然忙不过来也有先前医好的行动力还不错的伤患开始帮忙,比如那医好左手的用右手打下手,也有不开眼的伤患,比如伤了右手的还想趁机用左手咸猪手。
悦然自知这门派中有善心的也有恶心的,有善人也有恶人,只是没有必要以德报怨的救恶心人来恶心人。于是某个伤了右手的左手被截肢了,悦然无辜的眨眨眼心道习惯性的下了麻药了应该不会太疼吧。
自那以后,无山派上下无论多刺头儿的都没敢在悦然面前不规矩,个个服服帖帖的比孝顺自己亲祖宗还孝敬。葛夫人背后无论如何恨的咬牙切齿也没敢在悦然面前再呛一声,尤其是那天看见不只是多少怀春少女梦中情人的上玄门门主岳峰那般殷勤的讨好那个茴香,后又有一身贵气的俊逸公子来拜访她,想来她是不会再来勾引自家老头儿了吧,遂也放下心来少了些敌意。
悦然很随意很放松很机械的忙碌着,外面的白云堂弟子则是相当机警隐忍,狼一般静静等待狩猎,终于风向偏转风势开始变大,有人一个手势,整个队伍就迅速的行动起来。
到悦然被浓烟熏出屋子才认识到白云堂的不凡已经是晚了,那些正燃的起劲儿的柴草很显然是被动了手脚,随风入院入门入窗的浓烟无毒但是够呛,与其说是火攻不如说是烟杀。
面对被逼出来的众人,白云堂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锁定目标开始抢人,目标女人,年轻女人,所以葛夫人就遭受了被人扯过来又丢回去的命运。很快搜索结束,现场符合要求的唯二女子被活捉打包带走,无疑是悦然和无人。白云堂也不恋战,一声哨响开始有组织有纪律的撤离。
被烟熏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赶紧寻到雾儿:“不得了了,茴香姐姐被坏人抢走了。”至于同被带走的来门派蹭饭的小乞丐小乐是无心在意的。
看小乐哭花了脸的样子,不知情的雾儿乱感动了一把,算这小子有心如此惦着小姐安危。
雾儿也不多说对着正撤离的白云堂一通穷追猛打,直打到人家老巢,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震撼到的几个功夫不错和不怎么样的无山派也都抄了家伙像打了鸡血一样跟后头掠阵,尤其是卓焰难得的打出了全力,大侄女虽说是功夫了得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真要有个好歹自己怎么跟那个肥老头儿交代。
白云堂的副堂主看了一眼这二十来个老弱病残面带不屑,“绿浮儿,这可是你的地盘,若是连这几个耍大刀的应付不了,你这堂主也是当到头了。”
白玉堂的人向来自视甚高,所以虽是副堂主也敢对绿竹堂的堂主直呼其名,他却还不知道自己竟一语成偈,对上这二十几个动了真格的杀红眼的耍大刀的,绿竹堂几乎堂灭,尤以一名污袍乱发女子为最,疯魔一般大刀起落目中已无人,正是雾儿,日后江湖传闻中有如神话的段雾,武功深不可测甚至超越长久来作为至尊的武宗堂,其所著的武功秘籍《断雾》凡习武之人无不膜拜祈求,这是后话不提。
可叹悦然一路颠簸被抓过来连白云堂堂主圣邪教护法现任代教主夏蝉的影都没见着,就直接让荀枫谷给领了出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荀枫谷解开捆着悦然手脚的绳子,托起那红肿的手腕怜惜的吹吹,吹得悦然头皮发麻打了个寒战,稀里糊涂的被扶上马车。
悦然察觉到锁定在自己身上那带着几分隐忍几分情深似海如有实质的眼光,总觉得这虚伪的深情让人很是心烦,这暧昧不清的勾引到底是为了哪般,自己的事还乱糟糟的一团,哪有心情配合他唱什么宫廷大戏,至于所谓的真情真爱啊她是真想信可骨子里还是真不信,好几次说服自己可一想到娘亲的死就生生的心寒了。
分析朝堂利弊,江湖时局,想了半天想不通,悦然不禁一叹:“唉,你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本是无意的一句感慨未加思索的冲口而出,荀枫谷却是脸色一白,像是深深受伤了一般,怒极反笑,倒把悦然吓了一跳。
“你问我城府有多深,有多深?呵,你看不到上次被父皇一救醒,我就想来找你,结果被禁足半月。你看不到上次和荀峰岳一起出手奔向你却因心急不查,被他一掌震开只得转而接住了玉枕,你看不见我被人一次次陷害暗杀还是顾着你却被你一次次嫌弃,你还要和我谈城府?你说有多深?最深的就是对你上了心,深深的伤到了骨头里。”
那激动的神情悦然看不出真假,又见荀枫谷平缓了呼吸温柔的环住悦然,声音如呢喃般柔和:“你出了那王府,我很开心,也再不打算让你回去了,以你我的身份,一旦回去想要名正言顺的嫁娶会很难,我的心一如从前,只要你点头,天大地大,只愿与你此生相守不离不弃。你可愿应我?”
身体向来很好的悦然忽然觉得有些牙疼,是酸的吧,心里盘算着如果实话实说“我没空。”会不会太伤人了?换了任何一个有着少女情怀的遇上这样英俊不凡的男子如此温情表白,不说感动的一塌糊涂至少也会心悸不已,要是让人知道悦然此时的此番想法定是要错愕的慨叹一句:常悦然,你个没长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