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半睁开眼略显迷蒙漫不经心的问:“写了什么?”只是微微曲起的手指像是要抓住什么。
“什么,传位给五皇子呗。”荀峰岳已经收住了情绪,方才的怒火反倒像是从不曾出现过又是一拍的潇洒自如,语调都带上几分轻佻,“王妃有没有兴趣换个皇后当当?嗯?”
“或许你该去承了那个帝位。”
“我哪里愿意操那个闲心,只愿意,花前一壶酒,醉卧美人膝。你说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呵,昏不昏君的史册还不是由你写,倒是**佳丽三千人,粉黛萝香,便是只采了某朵葵花儿也是可以的。”
荀峰岳沉默了一下,凤目一转笑看着悦然“我用遗诏换了个大秘密。”
“嗯。”
“你知道真正冰泪的下落吗?”
“嗯。”这次不是敷衍悦然是真的知道。
“现在宫里的那个就是个假的,你知道真的在哪儿吗?”
“嗯。”
“还嗯,那你说在哪儿?”
“你怀里,我还知道这消息你是和荀枫谷换的吧。”
荀峰岳抿唇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那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当初冰泪就是我偷的我当然知道现在宫里那个是假的,当初和我一起去的是你二哥我当然知道消息是从他那儿换的,当初用冰泪救徐霖的是我后来给她接生看她死去的还是我,我当然知道冰泪的最后所在就是你怀里的那个。”
荀峰岳再次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悦然,好好活着。”
悦然抬眸,彻底睁开的双眼带出不解的神色。
“你最好祈祷自己福寿安康,”荀峰岳的一只手托着婴孩儿一只手移到了小不点儿脖颈的大动脉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悦然瞪了他一眼哼一句:“精神失常,是病,得治。”以人血为药不说能不能救人单说那孩子可算是他外甥,只是悦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手这么做。
“唉,真是吃亏了,早知道我应该用遗诏换些别的什么。”
“换什么?”
“换我和你比翼天下。”
“就算他当了皇帝也只是个天子,可不是老天爷。”
“我不过就是想卸了这将军的担子好好和你笑傲江湖,关老天爷什么事,不满意的话他倒是劈了我啊。”荀峰岳一派慵懒的自鸣得意被随话音而落的雷声震了个全无。
悦然失笑,荀峰岳回神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好吧,就算真的关老天爷的事,他也该知道我待你的心是真的。”说完后静等了一下,“你看他这次就没劈,这说明。”
“说明他上次没劈中,这次想瞄准一点儿再劈。”
这时荀峰岳左手边的车门一震,不是雷劈的,是赶车人有事要禀报,“王爷,有一女子拦车想要到车上避一避雨,请王爷示下。”
“漂亮吗?”荀峰岳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悦然散漫的问了一句。
“啊,漂亮。”单听这赶车人的声音就不难想象他当下的一脸色相,不过王府出品的人倒也机灵,“呃,不过没有王妃漂亮。”
悦然哼笑一声,荀峰岳沉声道:“漂亮也没用,本王只管自家王妃免受风雨侵袭,至于旁的女子就由她去吧。不过,车门外倒是挂了一把油纸伞。”
悦然再次哼笑一声,外面的女子像是也听到了他的回话,声音柔媚中带了几分凄切,“王爷啊,你怎能如此绝情,是非要伤透了奴家的心吗?”
荀峰岳闻此脸色变了变,悦然抬手打开了车门,外面的雨已经稀稀落落的下来了,车外女子轻薄的衣物随雨水紧贴在身上更加的凸显出曼妙的身材,悦然一看便知这就是荀京的花魁秦可观,听说当日洞房夜荀峰岳就是宿在她那里的,那眼角的泪痣楚楚可怜,嘟着的嘴唇含嗔带怨,更不用说那薄薄衣衫下傲然挺立的双峰,当真是客观呀。
怕从车门潲进来的雨淋到小孩,荀峰岳忙把小东西靠里放好才凑近车门口道:“观儿你怎么在这儿。”
“途经此处不料遭逢这大雨,见马车经过便想相求照拂一二。”秦可观缓缓抬头像是刚看见悦然一般,忙不迭的解释:“不知王妃在此,观儿冒昧了还望王妃恕罪,请王妃千万不要责怪王爷一切都是观儿的错。”
怎么着难道自己脸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妒妇二字,悦然心下不快面上依然的不动声色。
荀峰岳回头看了悦然一眼勾唇一笑又转而对秦可观说:“王妃哪里是那善妒之人,观儿快别跪在雨里了,这要是淋病了可如何是好,本王这里有把伞你们主仆二人先拿去用吧。”说着取下车门口挂着的油纸伞探身递了过去。
秦可观却是不接,说什么自己是贫贱之身怎劳王爷费心,说着说着可怜兮兮的红了眼眶。
悦然就静静的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推来推去,然后瞅准了荀峰岳的后腰猛然一脚踹了上去。荀峰岳哪里会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冷不防被踹下马车,好在有功夫底子不至于摔的太狼狈。
悦然冷冷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啰嗦”,然后给了赶车的一个颜色道:“走着。”说完随手关上车门。
赶车的应了声是,跳上车当真挥着马鞭子驾车走了。不得不说这赶车人也是被悦然初嫁王府那会儿修理过的,对悦然的命令已经本能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响应,得罪王爷大不了就是一死,得罪了王妃那是生不如死呀。
看着远去的马车,荀峰岳叹了口气,“唉,倒是等等本王啊,好歹留把伞呀。”嘴上抱怨着眼角却又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当浑身拖沓却又潇洒天成的荀峰岳不疾不徐的走回自己府上,望望墙头,娶了娘子果然再不能如先前一样,总能遇着翻墙而来的姑娘,现在,只能撞上翻墙而来的大哥。
“皇兄,我府上的大门可是宽得很,怎么就不够您过的呢?”荀峰岳抱臂而立似笑非笑。
荀锋瑞倒是不甚在意他的揶揄,反而拽了人往书房去,“路上刚甩了几个不长眼睛的跟踪的,本不想拖累你,但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我兄弟胜败就在此一搏了。”
“大哥,听我一句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可莫要等到后悔莫及。”荀峰岳当日当众假传遗诏,一方面也是为了保这个大哥一命。
“你放心,没有那么大的把也就不会冒那么大的险。我已经联系好了南水,到时候他们一出兵,边卫的兵权必然落在你手上,只要你祝我一臂之力,何愁大事不成。”荀锋瑞几分鼓舞几分豪迈的拍了拍荀锋瑞的肩膀,反观后者的反应倒让他不得不讪讪的收回手。
荀峰岳还是那么抱臂站着,就像吃饱了撑着了的大人没事儿看街角小孩玩和泥,几分玩味几分讥讽,“如皇兄这一说,逼宫篡位好像真就不是什么难事似的。”他此时脸上没有发火可是心里已是怒不可遏了,卖疆土求权,无异于卖主求荣,祖宗的江山荀峰岳虽不放在心上但却是不容他人随意欺凌了去的,心里不禁暗叹:葵儿啊葵儿,我曾答应你的事都已经一一办到了,如今没有当场一掌劈了他已经是看在了你面子上了,日后他自寻死路便再与我无关了。
却在此时有孩童的哭声传来,呜呜咽咽的小猫儿一样,紧接着是悦然的声音:“荀峰岳,你还不赶紧给我进来。”
“呦呦呦,好大的火气,莫不是醋劲儿还没消?为夫可是一点儿都没敢多逗留,淋着雨回府的呀。”嘴上虽然是这样轻佻的敷衍着,荀峰岳脚下却是运起了轻功几步滑了过去。
“少废话,你快看看他哼哼什么。”悦然把小东西直接往荀峰岳怀里一推。
荀峰岳看着小家伙不停的咕哝着嘴儿,襁褓也是干干净净的猜着是饿了,遂招了个乖顺的小丫鬟让抱下去喂些米汤,小丫鬟战战兢兢的接过小肉球小心翼翼的下去了。
荀锋瑞站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是她的孩子吧。”
荀峰岳和悦然默契的都没有回答,但也算是无形中的默认了。荀锋瑞怅然一叹,忽然开口道:“一切恍如昨日啊,弟妹,能否再弹一次当日与霖儿合奏的凌空?”
徐霖被谋害时怎不见你相救,现在倒想起缅怀故人来了,悦然当即也没好气的道:“我连弹棉花都不会更不用说弹琴了。”
荀峰瑞向来大男儿主意更何况还久居上位何曾被人如此顶撞过,眼光转向荀峰岳意思是你家的人你总该管管吧。
荀峰岳挑眉道:“有何不妥吗?我就是喜欢她什么也不会。”
荀锋瑞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到荀峰瑞的身影消失不见,荀峰岳一把握住悦然的手,用从未有过的深沉道:“载浮载沉,载天下归心,你我可奈何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少一株茴香自然还有满庭的芬芳。”悦然抽回手直向外走去。
“王府今年怕是不用买醋喽。”荀峰岳抚着下巴喃喃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