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营窃盗不计多杀,斩!”
“侵欺百姓,奸居人子女,带妇人入营,斩!”
“妄说阴阳巫卜,鬼神灾祥,斩!”
“无故惊军,呼叫奔走,斩!”
“更铺失侯,犯夜失号,擅俗他火,斩!”
…………………
一声声沉闷的鼓号交鸣下,点将台上一身皮甲,手握竹简一脸肃穆的刘武正在宣读“汉律!”
大汉光和五年,公元182年秋八月,已经接任皮城假侯两天的刘武一步都不曾出过军营。
他的“白衣营”被划分的驻防地是城北小校场,这里原本是看守城门的郡兵们的营地,原本只能容纳百来人的营房却被生生挤进了近六百人。
除了两百二十名军卒之外,剩下的都是家眷,也是等边地战事结束之后跟随刘武前往皮城赴任的根基。
他们也都是邓虎依照刘武的要求,从一千多名戎卒之中选出来的“精锐,”不过,刘武眼中的精锐到了其他人的眼里就成了破烂货。
别人选兵都是选那些家室少,或是孑然一身的,而刘武所选的都是拖家带口的“累赘!”
当初选人的时候,一名同时上任的军侯甚至善意的提醒刘武,他这么选人哪还有什么“赚头?”
对此,刘武只是付之一笑,也许在其他军官的眼里,这些戎卒即便是换了个身份也依然还是戎卒,因为他们的卖身契都捏在这些大小将官的手中,到头来终将成为这些人的奴隶,可是刘武是真的在选兵,而不是在找长工。
依照惯例,他们虽然是边军,但是和度辽将军府完全脱产的战兵不同,他们施行的是半饷半耕制度。
也就是说,这些郡兵除了打仗以外还要种田养活自己,依照惯例,郡兵的月饷是二十钱,但是经过层层的克扣,能够最终到他们手中的连十个铜板都不到,就这已经算是爱兵的典范了,若是碰上个狠的,你平日里连钱都见不着。
再说朝廷分给的土地,依照汉武年间戍边的要求,一名戎卒的基本耕地是五十亩,除了缴纳朝廷规定的二十纳一的赋税之外,如果再加上二十钱的军饷,养活一个八口之家都够了。
可是到了东汉末年,这种戍边制度已经彻底崩坏了,各地的边城军侯和各级大小将官彻成为了边地独霸土地和财富的豪强和地主,而戎卒则成了他们手下免费的长工和佃户。
在这样的制度下你还想让戎卒在危难之际舍命拼杀这可能吗?所以,在东汉成立之初,大汉就在边地成立了其他的军事机构,也就是完全脱产的军队。
在并州设度辽将军,下辖东.西.南.北.中五部都尉,外加一个匈奴校尉部。
而云中和雁门正是属于东都尉的管辖之内,但是东都尉张淮和两郡太守又互不干涉,除了在个别县城驻扎一营兵马协防以外,是不管理政务的。
但是武泉的情况和其他地方又不一样了,它突出了长城,管辖的范围北起黑河,南到长城,一个小小的武泉县,虽说是县的规模,可是若论地域的广袤已经完全赶得上中原的一郡之地了。
可是这个县特殊的地方还不止于此,他完全施行的是军管,武泉没有县令,最高的地方长官正是县尉王仲。境内很少有单纯的平民,即便有为数不多的边民也都集中在武泉城中,最多的便是防守武泉九座边城的戎卒和边军,再有就是各种贯穿南北的商人和商队了。
所以,一旦在武泉成为了掌管一座边城的军侯,那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土皇帝了,所有的军侯只有想方设法贪墨克扣军饷和土地的,没有家眷的戎卒更是他们的最爱,因为这样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代为管理土地”,而且还可以肆无忌惮的虚报人口吃空饷。
像刘武这样尽选拖家带口的他们简直闻所未闻,虽然不少人都笑话刘武是“傻帽”可是刘武对此却并不在意。
如果重生一次仅仅只是为了克扣军饷,成为豪强地主的话,刘武还不如撞豆腐死了算了,当然,这年月还没有豆腐这个东西。
“汉律宣读完毕,众军务必执行!”
刘武好不容易宣读完了长达三百多字的汉代军律,看着点将台下站得笔直一脸肃穆的众军满意的点了点头。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汉律到了这个年月已经基本无法约束这些边军了,刘武也能够根据记忆整理出更好的来,比如五代十国之后才出现的“七禁令,五十四斩!”
可是,刘武却并不像过早的表现出来自己的“天赋!”尽管自己表现出的已经够多了,俗话说:“领先一步是天才,”但是你要领先十步就会被人视为疯子,刘武还不想被人视为疯子,所以,他只能按部就班的当众宣读汉律。
“呵呵~!”
刘武轻笑一声心说道:“这些家伙都变聪明了!”
尽管这一世掌军只有两天的时间,可是前一世,他已经是带了十几年兵的老油条了,这帮人在他的手下算是被折腾狠了。
别说是点将台下的两百多人一个个站的笔直,无人敢动,就是他身后并排站立的邓虎,石头,康柱子等新近上任的两名百将和一名都伯都谨小慎微的不敢有一个小动作。
“没错~!”
这就是刘武的练兵之法,说出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站军姿,时间也并不长,半个时辰就足够了,早晚各一次,其他时间自由休息,因为刘武根本就没有场地训练其他的科目,更何况,装备给他的兵器铠甲以及马匹弓箭还没有到位,全营上下除了刘武有一套皮甲之外,其他人该光膀子还是光膀子,该穿啥还是穿啥。
当然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发放,至少昨日清晨,刘武就提前领到了这个月的饷钱和口粮。
领到钱粮的那一刻,这些人第一次知道了跟着刘武的好处,那就是刘武根本就不会克扣分毫,而是如数发放,相比于其他四营的兄弟来,他们这些人已经在天堂里了。
碰上这种骁勇善战,而且还不克扣钱粮的上司,他们打从心里尊重刘武。
用邓虎的话说:“俺家庆安啥时候亏待过兄弟,你也不打听打听,别说是你这点小钱了,就是将来赴任皮城之后的土地都不会克扣一分!”
邓虎的话彻底让这些人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再加上他们对刘武也许不太熟悉,但是对于刘武的母亲赵氏还是非常了解的,赵氏是什么样的人只怕整个白衣营里的人无人敢说孬。
所以,从昨日起,刘武在白衣营中建立了绝对的权威,受到了所有人的爱戴。
不过邓虎也为此吃了一顿军棍,因为钱粮送来的时候正是刘武在训练白衣营站军姿的时候,不等还在宣读汉律的刘武下令,邓虎率先跑下了点将台。
因此,被刘武以“无故惊军,令行不止!”为由打了十军棍,虽然这里面做戏的成分要更多一些,不然邓虎今天怎么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点将台上呢?
不过刘武的这顿棍子也彻底奠定了他在“白衣营”中说一不二的权威,身为刘武义弟的邓虎犯错都要挨打,他们犯错会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大哥!”
“大哥!府衙的人来通知了,让您带人去领取咱们白衣营的一应军需装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今日值守营门的什长老疙瘩满脸兴奋的跑了进来。
“太好了,咱们终于不用空着手了,这两天没家伙在身上,老子浑身的不舒服!”
刚刚升任为百将的邓虎在听说要发放军需装备之后,满脸兴奋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呃~!”
刚刚发泄完的邓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转过身来紧紧盯着自己的刘武。
“俺去领十棍子!石头,你来打!”
看着跳下点将台,往磨盘上一趴死猪不怕开水烫般的邓虎,众军士的脸都憋红了,只是看着满脸严肃的刘武却没人敢笑出来。